甘霸原也亲自给院长打了电话,院方立即着手安排手术。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点流逝。
所有人都很难受,都必须沉默地挺着,因为手术室里躺着的人比他们更痛苦。
这里是个让人生畏的地方,再凶悍的人来了也会无助害怕,再精明的人来了也会迷茫无知,仿佛有死亡天使镇守,是生死的枢纽,手术结束听天由命,或被带走,或重归人间烟火。
程荔缘有些恍惚,当下一切越真实,她越有这样的恍惚感,好像一切是假的。
上次见到董阿姨,她还很健康,是个能说能笑的活人,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气质容貌上乘,有林下之风。
想起甘衡十三岁那年出事故,她好像回到了当时手术室外等待的心情。
更沉重压抑,仿佛梦魇重演。
“衡少给我发消息,问为什么他给夫人打电话她不接,”男助理突然转向周姨,“我回复说夫人去开封闭会议了,他好像不信。”
周姨:“他给你打电话,你就转给我。”
“好。”男助理点点头。
程荔缘突然一阵紧张。
下一秒,预感应验,她手机弹出新消息。
“你睡了吗。”是甘衡。
程荔缘不想回复,董芳君躺在手术室,让她感觉必须回复甘衡,不然她事后会自责,她不想把内耗留到以后。
“怎么了。”她简短回复。
“没事,就想问问,你妈妈那边有给你打电话说什么吗。”
“你想问什么,要我问她吗。”程荔缘打字。
“没事,你睡吧。”甘衡似乎放心了一点。
程荔缘心口始终沉甸甸坠着什么,甘衡迟早会知道的。
他现在在做正事,不能受到任何负面消息影响。
她可以承受隐瞒他的内疚,无法承担破坏了他人生节点的责任。
过了一个多小时,程荔缘靠着她妈妈睡着了,进入了奇怪的梦境,真实同步,好像她跃迁到了正在发生的时间线。
董阿姨和她妈妈带他们两个小孩子去西湖,董阿姨站在断桥上,说马上要下雨了。
一阵大风刮来,白雨淹没一切,人影都看不见了。
“小英,我去一下桥那边,帮我照顾好岑岑,你和缘缘也好好的。”董阿姨就说了这么一句。
程荔缘惊醒,视野模糊,医院天花板,意识到她躺在一张露营单人躺椅上,身上盖着她妈妈的衣服,躺椅靠在墙边角落,前方有说话声。
视野中一团绿呼呼的东西,好几秒才看清是穿手术服的主刀大夫。
对方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摘,正在和她妈妈和周姨他们沟通。
“……现在就是观察期,家属得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更久,后续会重点看她反应。”
“这个问题目前无法下定论,只能说神经轴索未见撕裂,……”
有人匆匆过来了,是董芳君的专属律师,他在跟周姨和两个助理说肇事司机的事。
程荔缘听了一会儿,拼凑出了个大概,肇事司机是酒驾,全责,就是个无名小卒,背后真有人指使,也是层层套娃,追索不到幕后真凶。
愤怒缓慢发酵,占据了她胸口,她突然就感觉怒火中烧,伴随让肺部发闷的恶心。
一直持续到甘衡的父亲,甘霸原出现。
他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程荔缘曾经觉得甘叔叔有种世家公子的端肃贵气,他和董阿姨很般配,是人人艳羡的夫妇,现在她看到他,只觉得他怎么会是董阿姨的丈夫,又怎么会是甘衡的父亲。
他旁边还带了个女人,一开始程荔缘以为那是属下之类的,她妈妈程揽英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脸色沉到了极点。
“你怎么敢把她也带来?”程揽英毫不犹豫地质问到了甘霸原脸上。
冯千帆一脸漠不关心,然而抿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心情,她走到了旁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