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
临时据点终于出现在眼前。
视野出乎意料开阔,休息站半埋在山坡里,墙面涂成和雨林相近的深绿,屋顶倾斜,边缘还装着排水槽,雨水顺着槽口滴进旁边的暗沟,地面见不到积水。
程荔缘没有贸然急着休息,缓慢地把周围探了一遍。
暂时看不出危险,程荔缘观察前方,倒退着走进休息站,打开门,闪进去把门锁好,慢慢放松了全身。
这里是政府修造的,防潮耐用,
比想象中整洁,靠墙两排金属架,上面整齐放着密封箱,打开一个,里面竟然有水和单兵口粮,还有一张折叠行军床,旁边立着个铁皮柜,对面就是操作台。
王芃苣来过这里,她给程荔缘仔细形容过,一切都跟她说的一致。
程荔缘坐在行军床上,翻出放在腰包里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她找到按键,按了下去,短按是启动,长按就是发射。
信号灯一下一下地闪着红光,频率不快。
程荔缘盯着信号灯,眉头皱起。
王芃苣说过,发射成功是持续稳定的绿灯。
程荔缘又试了一遍,这次变成绿灯闪了一下,又变成了红灯。
王芃苣说过这里应该有卫星信号,不可能没有。
程荔缘控制住心情,刚刚她抵达太顺利了,问题现在才出现。
程荔缘去了对面操作台,翻出了操作手册,费力地辨认英文说明,上面很多军方人员才能看懂的东西,程荔缘看不懂,她试了试,操作台没反应,应该是她没有启动权限,没有启动钥匙之类的。
但为什么休息站的门又是开着的,没反锁?
程荔缘想到了那只水壶,她把水壶放到金属架子上,实在太饿了,拆了单兵口粮,用了卡式炉,前几天饿太狠,吃的太奇怪,以至于这顿饭美味到罪恶。
想起王芃苣,程荔缘实在没心情享用吃的,她必须解决信号问题。
程荔缘去了外面,绕着休息站来回走,发现往西北方向高处走,绿灯会闪两下。
那边有弯七扭八缠一起都分不清是多少株还是单株的树,树根起伏盘结,巨大到不像是地球原生品种,挡住了西北方向一大半天。
程荔缘怀疑是这个东西把卫星信号挡住了。
听说那伽兰山里什么都有,当地人见过很多奇怪的东西,衍生出了多种本土信仰。
坡度很缓,人要是慢慢走,感觉能走到树上去,程荔缘选了个地方往上走,中途停下好几次,费劲地撑着树干,狼狈爬上去,总算坐在了一处较高的树枝上。
高度是她不敢跳下去的,这就是她的极限了,再向上爬就没办法了。
程荔缘双手握住发射器,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她按下按键,屏住呼吸。
信号灯稳定亮起,是绿灯。
发射器都有点发烫了,程荔缘那一刻从心里感谢全世界。
她无比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有神明存在。
等反应过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根本止不住,糊住了眼睛,烫的她眼眶疼,她赶紧拿袖子擦了,努力平复呼吸,现在哭都是消耗能量,不知在上面坐了多久,等确认卫星收到了定位信号,程荔缘才慢慢往下爬。
她跳下最后一节树根,落在地面,一转身,一头熊站在她对面十米开外,一动不动,不知道观察了她多久。
熊黑糊糊的,眼底是一片冰冷的空白,没有任何情绪,好像程荔缘是块即将被撕碎的肉。
她从出生起就在都市长大,生平里见过的所有人心之凶险,都抵不过此刻这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程荔缘瞳孔缩成两点,全身血液冻结成冰,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眼泪都忘了流,滑稽地挂在脸上。
熊非常轻微地动了一下,一声振动穿透空气,程荔缘耳膜嗡地一声,腰带上驱除装置自动检测到目标,开启声波攻击。
那头熊一下子甩了下脑袋,从站着改为四爪扑地,不停甩脑袋,又不想离开。
程荔缘大脑依然空白,身体爆发了本能反应,转身沿着树干就向上跑,跑到不能跑的位置,原地起跳,狠狠抓住藤蔓,不要命地向上,再向上,把自己提上去。
她踩到了一切能踩的点,半秒停留都没有,爬到了比刚刚发射信号更高的位置,坐在了树干交接处,冲击性的恐惧让她脑子都在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