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完成了,你可以走了。”程荔缘说,抵着他的肩膀,微微挣扎。
“别动。”
他没有刻意触碰,很正常的抱起来维持平衡,手掌放在膝盖上面一点大腿外侧的位置。她反而愈发感觉到他手心在她腿上的热度,其实不完全是主观作祟,他指节在不自觉用力,她皮肤上一定留下了红红的指印。
她不敢动了。
“我会买新的给你。”
他把她放到了床边,她被迫坐下,他跪在了她面前,眼睛锁住了她。
“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他说,“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程荔缘的心跳复位,双肩随之放松,她看着甘衡,他就要把下巴放到她腿上了,脸很安静,眼睛湿湿的。
以前他说她像条小狗,现在她觉得他才像只体型过大的未知生物,可能是狗,可能是别的,深邃未知的压迫感和泫然欲泣的破碎,在她眼前合二为一。
程荔缘:“你没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
甘衡直起了身体,眼睛更深黑了几分,声音轻轻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程荔缘现在懂了,他这种轻柔是一种伪装,不想让猎物升起防备,无声的网早已降落。
不论他有什么反应,她今天都要说真话。说真话能结束这一切。
程荔缘:“你选择了这条路,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但和我没有关系,我这辈子只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不喜欢那些社交场合。”
甘衡:“什么场合?”
程荔缘:“你家里那些,我参与不了的圈子门槛很高的那些。”
甘衡明白了,眼里暗沉,像不理解她会因为这种理由拒绝他:“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搭理那些,你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我会保护你,只要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程荔缘摇摇头,她想笑,笑不出来:“日积月累,你会累,会失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会失望,你永远有我不知道的事。”
甘衡直起身体,紧紧盯着她,不知不觉他两条胳膊放在她身体双侧。
“我不会,你可以信我吗。”
程荔缘看着他:“我不信你。”
甘衡一动不动,他仿佛是凝固了。
程荔缘从未体验过她对他的影响力这么深
,一句话落一个字,就能造成一大片溃不成军的伤口。
他连眼睫毛都不动了。
“甘衡,”她担心他陷入某种想法出不来,“你不可能为了我放弃你的选择,对不对。”
甘衡的神情静默,比先前哭的时候更让她心脏禁锢。
好像他正在将心剖给她看,他的话语像飘曳的火:“我可以,但我做不到,保护你和喜欢你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我现在的选择,就是为了保护你。”
程荔缘完全明白。
正因为明白,她才感觉到浩大的悲伤,像暮色中的海滩,幽暗的海水,波涛声响,一下一下抚摸着人的脚背。
像生活中每个离别时刻,激不起一点水花,明天太阳就照常升起,海水照样碧波万顷。
他们的真心在靠拢,那么多年的拉扯和试探,羞涩和仰望,傲慢和伤害后,他们才真正心靠近心。
是她为了向他证明,分开对他们两人都是最好的。
程荔缘深吸一口气:“甘衡,你现在连董阿姨也保护不了。”
她不愿意捅出这刀,这句话会伤他非常深,但必须说出来。
长久的血脓才会破裂,让那些淤积的血水都流干净,伤口才会愈合。
甘衡的瞳孔都模糊了一瞬,程荔缘看见他的灵魂猛然瑟缩了一下,感觉在伤害了已经负伤的动物,那头未知的野兽却依然不愿意动手,爪子紧紧团着,只是望着她。
程荔缘逼着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脏慢慢酸胀,直到她无法否认这份感觉。心碎或许是他那边传过来的,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又蕴藏深涌情绪的眼睛,程荔缘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灵魂的礁石被情感的海水侵蚀。
甘衡从未想过有什么是他无法触及的。他依然相信他可以为她隔绝那些复杂的家族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