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了程荔缘等待的背影,他走过去,她朝他转过来,一条发光的时间线随之延伸出去。
甘衡眼睛里有很深的潭水在涌动,胸廓随呼吸而起伏,冬眠的节奏里,蛇胎似动非动。
庭院里,程荔缘等了半天没等到甘衡,给萧阙发了消息:“甘衡人呢?”
“我让他去庭院找你了,”萧阙说,“你再等下,可能他也紧张。”
程荔缘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甘衡的身影,她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甘衡慢慢走到阳光下,脸色异常平静。
平静到像是对他们为什么来这里毫不知情。
他就这样很平淡地走到了她面前。
程荔缘想过很多遍的开场白卡住,忘了要说什么,过度紧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失真,心跳和耳膜轰鸣最吵人。
好像一个临时被推上话剧舞台的替演,台词什么的根本一片空白,聚光灯烤着她的脸。
“你要和我说什么吗?”甘衡开口了,声音很轻柔,给人有温度的错觉。
程荔缘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推力,不知道是来自他的声音,还是他此时给人的感觉。
阳光和风让一切都在失真,模糊了她的在乎,腿像生了根,她刚开口就听到自己声音在抖,努力想稳住,还是有种细弱发颤的调子。
“甘衡,我喜欢你。”
终于说了出来。
甘衡望着她,嘴角轻轻牵起,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微笑没有什么温度。
程荔缘望着他,感知好像脱离了她的意志,离开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捕捉空气里一切气氛。
她感觉到一种悬而未决,隐约不想解读他下一秒要说什么。
甘衡站在那,停匀得像一株水杉,阳光下郁郁苍苍,眼波微凉。
“女孩子要选对路,往高处走,才能不受委屈。”他慢慢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舒缓。
程荔缘一开始没听明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一句没有关系的话,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甘衡不是在发表什么看法,他是在引述。
程荔缘耳边缓慢地轰开碎屑,所有杂念被一下子排出,大脑都茫然真空。
“程荔缘,你日记上说想和我结婚,你妈妈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嫁对老公?”他的声音也变得波动而不真实。
这些都是她日记上的话。
程荔缘无法思考,本能垂下眼,血慢慢往脸上涌,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如同她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日记,甘衡,这几个字连一句完整的困惑都无法组成。
“我的位置还不够高,要像甘徇那样,才算够高的选择?”
他的声音好像是直接在她脑海里生成的。
程荔缘好像被咒语定在原地,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衡衡,别生气。”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凿了下,程荔缘看到了康继纯。
她才注意到康继纯的小礼服,和甘衡今天穿的是同一个系列,就像去年甘衡生日那次,董芳君安排她和甘衡穿的是同一系列,而康继纯的礼服风格,显然是康屏个人的主意。
这怪不了甘衡。
康继纯走到了甘衡旁边,甘衡对此没有反应,阳光下微风中,水面波光粼粼,他们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比她更像青梅竹马。
康继纯温婉开口:“缘缘父母离婚了,家里这么大变故,心里难过,在日记里说真话很正常的,可能就是她妈妈平时说这些说多了,家庭教育不一样,你别往心里去,再说。”
她停了一停,望进程荔缘的眼睛,宽宏大量地笑:“小徇表哥选的学校那么好,又能给写推荐信,我听了都想去,可惜我和小徇表哥不太熟,不像缘缘你和他关系那么好。”
程荔缘慢慢的,后知后觉的,完全明白了甘衡的神情,还有他那些话从何而来。
看不见分界线落下,把他们分开,他们之间忽然就感觉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