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我死。”郑韫似是下鼎决心,斩钉截铁道。
于夏没好气嗤笑一声:“法治社会能不能别死来死去的。”
“她舍不得自己死,也舍不得你死,”于夏起身,“我觉得她最需要的事情是去挂个号,她在你身上倾注了超过正常母女的感情。”
郑韫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像是没听懂于夏的话。
“明天,我陪你去找她。”
第54章第五十四个夏天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好。
郑韫心事重重,于夏何尝不是。
早上起来的时候,于夏让郑韫擦拭过身体,重新上了一遍药以后才出门。
郑母住在三环线上的酒店,与两人的位置横跨城市南北,打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路上郑韫一直试图说服于夏自己一个人过去。
“她脾气不好,我怕她连你一起打。”郑韫说。
“我会保护自己,”于夏瞥她一眼,“我又不是你,由着她打。”
“可是没必要,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郑韫将裤子捏得皱巴巴的,“我自己可以应付。”
“上次用公司机密做借口,这次你要用什么做借口?”于夏看向窗外,“你要是能做到的话,当年就不会消失。”
今天是个好天气,南桥市尚在盛夏,太阳的霞光染透半边天,金光璀璨。城市高楼的玻璃窗互相映照,折射耀眼的日光。
这样明媚的天气,连带着人心里的阴郁也会减少。
“……我不想把你也拖进来。”郑韫嗫嚅道。
“我已经进来了,”于夏转头,“你打算赶我下去吗?”
郑韫终于熄了劝告于夏的念头,她在心里预设了千万遍郑母在家的惨状。
她想象里,昨晚她难得挣脱了郑母的掌控,她现在一定是余怒未消的,说不定直到现在仍然吃不下饭。
直到下车时,两人在树后付钱,她一抬头,恰好撞见郑母出酒店。她依然光鲜亮丽,姣好柔和的面容,这是她赠与郑韫的美貌,穿着干净整洁,提着某年生日郑韫打三个月工赚到的钱买的名牌包,整个人看不出昨日吵架时的歇斯底里。
她往酒店外另一条路走,不知跟谁刚打完电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于夏也看见了,她指了指郑韫的包示意:“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郑韫的手有些抖,于夏接过,替她拨通,再递给她。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遥遥看去,郑母已经换了神情,“事情交接完了吗,现在能不能跟我走?”
“还没有,”郑韫直勾勾望着她,“工作交接要一段时间,我这几天走不了。”
郑母的声音骤然拔高,“昨天你走了我干坐到现在,我一想到我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女儿我恨不得立马去死!”
她言辞凿凿,屡试不爽的招数再次重复,似乎笃定郑韫一定会吃她这一招。
“要是我不愿意跟你回去呢?”郑韫的声音很轻,像夏天清晨落下的雾,太阳一出便消散,只能在绿叶中找到一点存在的影子。
“你是不是就想逼死我?”郑母喘起气来,俨然气得不轻,“我去拿刀了,你再说这话,我就让你变成杀害母亲的凶手。”
她在路上转了几圈,模拟出在房间里找刀的动作。
“酒店里哪来的刀呢?”亲眼看到以后,郑韫才发现这些谎言有多么容易拆穿,只是薄薄的一层糖玻璃,轻轻一戳就碎掉了,而她竟然站在里面,被困住了好多年。
“我昨天去买的。”郑母只犹豫了几秒便找到了答案。
“我昨天走的时候房间里没有。”
“你走了以后我去买的。”
“可你刚刚才说你坐了一晚上。”
即使是剪影如钢化玻璃,也会在一颗小石子的重击之下破碎。片片散开的谎言如同洋葱一般露出心脏,只是一个再脆弱不堪的核心。
郑母刚恼羞成怒地想反驳,郑韫咽下哽咽,无比冷静地说:“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