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头隐隐有了个猜测,但没有证据,便也没说出来。
两人下了坡地,直接去了赵广汉家。
赵广汉坐在窗根底下抽旱烟,宽敞的大院子里,几只不大的鸡在争抢着鸡食盆子里,野菜和棒麸子的混合物。
赵广汉远远地站了起来,但等颜红旗两人走到近前了,也没有开口说话。
吴阔对赵广汉很客气,叫了声:“叔。”
赵广汉朝着两人点点头。
吴阔往屋里头探了探,问:“叔,我婶呢?”
赵广汉目光往颜红旗身上一瞥,又马上收回来,问:“你们找她啥事?”
吴阔:“问点事儿。”
赵广汉朝着屋里头,没名没姓没称呼地喊道:“出来,有人找你。”
屋里头传来刘翠花不耐烦的声音,“哄弄我?你都不是大队长了,还有谁来家里找我!”
赵广汉耐着性子,“真的,是吴阔。”
屋里头传来刘翠花意味不明地一声娇笑,妖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拿着木梳正在梳头,将乌黑的头皮偏到一边来,从后往前梳着。
“呦,吴队长,你咋来找我了?”说话之间,眼波流传,长了钩子一般,直望吴阔身上钩。
吴阔被她盯得十分不自在,咳
嗽了一声,捂住有些发烫的脸,忙说:“我和颜书记过来找你问点事儿。”
刘翠花这才知道颜红旗也来了,只是站在大门旁边,她视线看不见罢了。她忙收了梳头的手,将头发撩回来,眼神也正经了些,却没了刚刚的热情,“问我啥事,我能有啥事?”
但马上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热情,“颜书记您是来给我做主的吧,赶紧进来坐,进来坐,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颜红旗和吴阔可没看出她有啥过得不好的。头发散着,衣襟上还沾着水,显然是刚刚才起床洗脸。满杨木大队,除了瘫在炕上的,就没有在大夏天里睡懒觉的。
进了屋来,见柜子上放着雪花膏、香胰子,还有炕上丢着的两件没有补丁的衣服,便更知道这位女同志在家庭中的地位不低。
吴阔没搭理她那茬,看了颜红旗一眼,直接问:“刘翠花同志,请端正态度。我和颜书记过来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刘翠花“噗嗤”笑了,抱着凶站到一边,站得歪歪斜斜,“瞧你这话问的,大晚上,我不在家里睡觉,能去哪里?”
吴阔目光落在刘翠花的脚上,价值不低的肉色尼龙丝袜子外,穿着一双小坡跟的黑色皮凉鞋。凉鞋穿得很精心,皮面锃亮,鞋面和鞋帮都干干净净的。
“你这双鞋……”
吴阔想问有没有借给别人穿,但瞧着主人的珍惜程度,也是不肯借给别人的,索性就不问了。
刘翠花炫耀似的将脚抬起来,左右摆动着,让吴阔两人仔细看清楚,不无得意地说:“整个杨木大队,也就我……”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了颜红旗的脚,立刻改口,“也就我和颜书记穿的是皮凉鞋。”
吴阔做了个被噎住的表情,见什么都问不出来,转头看向颜红旗。
颜红旗:“走吧。”
这就走了?吴阔本想这么问的,可想着颜书记这么做必有深意,便答应了一声。
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赵广汉说,“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赵广汉沉默不语地让到一边。
“你们这就走了,到底是想问我啥啊,真纳闷!”刘翠花嘟嘟囔囔,不高兴地跺了下脚。瞧见站在门口的丈夫,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堆垒,老么咔嚓的样子,心里头就觉厌烦,“你瞅瞅你,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还当自己是大队长呢,人走了,也不知道送送。”
她这句话,可一点都没有收着声,颜红旗和吴阔听得清清楚楚,更加证明了刘翠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低,至少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总是被欺负。
吴阔不禁对赵广汉升起了浓浓的同情心,感慨着说:“赵广汉,他也不容易。”
“想吃哈拉海粥,就得不怕蛰手。”颜红旗淡淡地说。
哈拉海是本地长在潮湿地带的一种植物,碱性非常强,采了之后熬小米粥,粥出来是绿色的,非常香,只是哈拉海周边长着小刺,一旦不小心碰到,就像被蜜蜂蛰了似的,虽然不会有大碍,但非常疼。
颜红旗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享受了好处,就得付出代价。
吴阔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当初赵广汉娶刘翠花进门的时候,多少人羡慕啊。而在赵广汉还是大队书记的时候,总为着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而骄傲。如今因着小媳妇受些委屈,也实属正常。
“颜书记,那这事,咱们还查不查了?”吴阔又问道。
颜红旗:“等等吧,也许过不多久,又会有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