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苏格兰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之前几个他帮着她一起和波本“竞争”的晚上。那时他们的竞争还只是小打小闹,而如今却已经关系到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我和波本本来就只是同事。”在不确定他们的身份是否已经完全暴露的情况下,他依旧含糊其辞,“如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隐瞒这一层关系……我只是不想把你扯进组织的斗争里,那很危险。”
这句话几乎有八成内容是真的,除去他隐瞒着的公安身份,剩下的全是真心: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他的确不想把她拉入组织的阴影中,只想让她离他远一点……想要保护她。
朝暮也能察觉到他这话里有多少真情实意,别的不说,【苏格兰很担心你】的小字就已经可以证明他的真心了。
说来有点没出息,但她又有点想原谅了——毕竟她脱马甲的本意其实就是看看剧情会怎么发展,倒也没有彻底摧毁两人之间关系的意思。
她的走神显而易见,近在咫尺、还被她用巨力钳制着的降谷零自然能清楚地察觉到。
虽
然她看起来一副隐藏身份过来报复苏格兰的样子——但实际上她也在动摇,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这个信息让他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毕竟这个女人知道的内容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还要危险,显然所图甚多……他不能赌对方的“真心”。
“或者说,在第一次碰头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苏格兰是我的同事——这位大小姐,如您所见,我和他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中要生疏得多……所以要报复他的话,掐着我的脖子可能没有多大用处哦?”
两个僵持着的人还是看着对方的眼睛没说话,稍微缓过来一点的金发青年便承担起了打破僵持氛围的责任。在震惊过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冷静,先再次澄清了自己和幼驯染之间的联系,以免自爆。
“接近苏格兰……又屡屡试探我,都是您计划好的?”他任由年轻女孩扼着他的要害、靠在栏杆上,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用一种还算轻松自然的语气发问,“现在想来,以您的身份,当时在和我争夺工作机会的时候,目的应该就不可能是做保洁养活自己吧——彭格列也对藤田议员很感兴趣?居然还会派自家大小姐亲自来潜入工作?”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她是为了彭格列来的、在那时候才介入了他们的工作中,这也就意味着他和景光的身份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萩原和松田……她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最好只是单纯的意外。无论如何,这个小混蛋的身份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但听到他提问的朝暮回过神来,倒是流露出了一点嫌弃。
“你们自己在那儿玩套娃,别把别人跟你们想得一样坏。”她提着他的领子把他往上拎了一点,左右摇晃,“我当时可是在认真工作——不像你,明明是兼职还卷生卷死,坏得要命啊小黑脸!”
她当时都没拜师呢,哪儿来的为了彭格列工作?那时候她可是在认真做任务的,和这几个长了八百个心眼的卧底完全不一样。
被当成人质的金发青年猝不及防地被往上提了一截,随即就被这种有点孩子气的直球攻击糊了一脸。
他紫灰色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几分意外之中的迷茫,和她四目相对,就察觉到她并没有在撒谎——她是真情实感地觉得他把她划分为敌人的这个念头很离谱。
“那……抱歉?”他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态度却还是放缓了一点,“毕竟像我这种人,自然无法理解大小姐您行动的深意……所以您可以先松开我吗?冤有头债有主,您先去找苏格兰?您是在意他骗了你吧?”
他最需要搞清楚的就是她的想法——先是隐瞒身份来到他们身边、现在却又突然不演了,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诉求是什么?只是因为觉得景光骗了她吗?她对他们之间的身份又知道多少?
卧底先生心里的念头自然是纷乱复杂的,诸伏景光也已然缓缓放下了枪支:她虽然动作上钳制着降谷零,实际上却并没有太多危险的动作,手也不是掐着对方脖子的,以zero的体术,应当随时可以反制。
如果她是为他而来的,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感情上,他这么用枪指着她都只会激化矛盾。他微微垂眸,用那双蔚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答复。
在初见的时候,朝暮其实就察觉到过他身上存在的某种矛盾的气质:他骨子里那种温柔和正气很难完全遮掩,却又偏偏从事着这种危险工作,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危险,生人勿进”。
她不太想对他发脾气,扭过头不去看他,反倒是报复性质地掐了一把波本的脸颊肉:“什么骗不骗的,我在意的是绿川么?怎么想都是你蛊惑了我的好朋友——邪恶小黑脸你休想甩锅!”
而且事到如今他俩还在合起来骗她,说什么只是同事……哦,公安同事也是同事是吧!这么隐瞒下去她“深入了解组织卧底”的任务怎么推进?要怎么深入才算了解?
金发黑皮的青年被她掐着腮帮子,那张俊俏的面孔上难得显示出几分狼狈。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又被她手头上那股巨力捏了回去——见鬼,这小鬼的力气还是大得离谱。
但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在这种时候示弱或许才是最优解,最终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在她怀中不动了,只是流露出几分有点可怜的表情,唇角也依旧挂着有些无奈的笑意:“我可没有蛊惑他……非要说的话我们都不是一个组的,您应该知道吧?我是隶属于情报组朗姆麾下,苏格兰是琴酒招进来的,要打您也应该去揍琴酒一顿?”
“至于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对您造成的冒犯……”他睁着狗狗眼,示弱似的眨了两下,“非常抱歉,需要我如何补偿您?如果您开口,我什么都会做的。”
还在演戏还在演戏——朝暮的耐心都几乎被他们俩耗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她放弃了迂回,单刀直入,“只是组织同事反而没那么需要忌讳,你们这么避讳是因为你俩在进入组织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吧?”
“要我直接戳穿你俩的身份吗?卧、底、先、生?”
伴随着她的尾音落下,原本还有几分可怜相的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那双还闪烁着些许水光的紫灰色眼眸直直望向她,震惊过后便是了然。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
虽然降谷零对此一直隐约有所猜测,但在真正被戳破之后,名为真相的气球骤然爆炸,剧烈的心跳声还是将空气对比得沉默而压抑。
女孩依旧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金色的眼瞳如同烈日般炙烤着他的心脏。但实际上,在她亲口戳穿真相之前,他就已经和自己的同伴达成了一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还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正准备录屏截图的朝暮只觉手腕一麻,钳制着金发青年腮帮的力道骤然被一股巧劲卸开。后者像挣脱束缚的猛兽,左手精准扣住她的腕关节反剪到身后,右手同时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力道克制却不容反抗,带着训练有素的利落,从前方将她禁锢在臂弯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诸伏景光的阴影从身后覆盖了下来。他的膝盖顶住她的膝弯迫使她重心下沉,从后方堵住了她的退路。
……好快,波本倒是没开玩笑,他的体术确实相当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