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的第三日,太阳升得很高。
虽然江南地也已入了深秋,可空气却是依然有些闷热。
暨阳城楼之上,守军们握著兵器的手心全是汗,他们死死盯著城外那片杀气翻涌的黑色海洋,喉咙干得似要冒烟。
北魏大军没有攻城,但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比直接衝杀还要折磨人。
终於,那片黑色的潮水中,分出了一骑。
不是什么狰狞巨兽,只是一匹高头大马。
马上坐著一名北魏偏將,盔明甲亮,手持一桿长槊,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来到到城下百丈处,才勒住马,將长槊往地上一顿,抬起下巴,用尽了全身力气,扯著嗓子吼了起来。
“城里的缩头乌龟们!你爷爷在此!我家拓跋將军说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速速开城,献上城中所有財货女眷,或可饶你们一条狗命!”
这番话,粗鄙至极。
“否则,城破之日,定要將尔等男丁的头颅,筑成京观!將尔等妻女,尽充军妓!”
他越骂越起劲,唾沫横飞,开始挨个问候城楼上所有人的母亲,用词之污秽,简直不堪入耳。
“他娘的!”
韩子平本就因为想不通,自己为何无法再使出那“神之一箭”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这般指著鼻子羞辱,那股火气“轰”的一声就炸了。
他一把抄起身边的大刀,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狗娘养的杂碎!老子现在就下去把你剁成肉酱!”
他抬脚就要往城下冲。
“韩县尉,稍安勿躁。”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带什么力道,却让韩子平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许閒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脸上甚至还带著一丝笑意,他拍了拍韩子平的肩膀,悠悠道:“跟傻子吵架,只会拉低我们的智商。”
说完,他越过韩子平,在所有守军惊愕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走到了城墙垛口。
城下的北魏使者见正主来了,骂得更欢了:“你就是那个小白脸县令?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快快下来给你爷爷磕头!兴许爷爷一高兴,收你做个……”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许閒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对著他露出了一个和煦得如同春风般的笑容。
“这位將军,”许閒开口了,声音清朗,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对方的叫骂,“这位將军,我看你才骂了那么一会,便声嘶力竭,怕不是精气不足,面色也隱有浮白,嘖,你怕不是肾虚吧。”
北魏使者直接被这句整不会了,愣了半秒,隨即勃然大怒:“你他娘的?!”
“非也,非也。”许閒摆了摆手,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棍模样,“本官只是见你在外廝杀,家中娇妻却不得不寻人帮助。”
他根本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家隔壁是否有姓王的人家!”
“你家娘子是不是常常餵你喝药?”
“你家娘子是不是常常让你住在军营,以大业为重,没事不要轻易回家?”
。。。。。。
许閒绘声绘色,摇头晃脑,仿佛亲眼所见。
城下的北魏使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姓王?
什么喝药?
你是如何得知我家隔壁住著王姓人家,我家娘子成天喊我吃药的?
他本是来骂阵的,可现在,节奏完全被这个小白脸县令带著跑,而且,大多还被他说对了!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城楼上的守军们也是一脸茫然,但看著许大人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又觉得高深莫测,不明觉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