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行为,不符合一个手握底牌的人的逻辑,只符合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为了活命,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哮。
那声咆哮的目的,不是为了揭露真相,而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让你的敌人不敢在黑暗中下手。”
陈家俊的分析,像一把锋利无比的解剖刀,將陈惠万之前所有的行为逻辑,一层层剥开,露出了最核心的、虚张声势的本质。
陈惠万沉默了。他看著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中环那片璀璨的灯火越来越近,像一个即將吞噬一切的巨兽。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偽装,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
继续嘴硬,只会显得愚蠢。
但他同样清楚,此刻一旦示弱,他將彻底失去谈判的资格,沦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空气中混杂著皮革的气味和自己口中的血腥味。
“陈主任,你的分析很精彩。”陈惠万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却平稳:
“但你忽略了一点。你是在车里,在安全的地方,用事后诸葛的逻辑在分析。而我,当时是在一间没有录音、没有法律、只有拳头和湿毛巾的房间里。”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变得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刀,直刺陈家俊:
“那不是一场可以从容布局的牌局,那是一场隨时会死的肉搏。当你的脑袋被按进水桶里的时候,你不会去想哪张牌最大,你只会想,如何才能呼吸到下一口空气。
我的咆哮,不是为了吸引注意,而是为了敲开一扇门,一扇能让我见到你,能让我坐下来和你谈判的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將被动的局面硬生生扭转过来。
“现在,我敲开了这扇门。但在我说出我真正的筹码之前,”他的目光扫过陈家俊,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黄志明,“我需要先確定两件事。”
“第一,我的安全。我不仅仅指人身安全。戴维斯在警队的势力盘根错节,我走出这里,可能被车撞死,可能被黑社会寻仇。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公司,都可能成为报復的对象。
我需要icac给我一个承诺,一个滴水不漏的保护方案。我要知道,保护我的人,是不是你陈主任的人,而不是戴维斯的旧部。”
“第二,我要知道,我到底在跟谁谈。”陈惠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著一股探究的意味,“icac不是铁板一块,警廉衝突的旧帐,谁都记得。
你今天保我,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藉我的手,打击你在警队里的政敌?又或者,你只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功劳,然后把我这个『麻烦,连同戴维斯的一些小辫子,一起打包处理掉,向上头交差?”
“我要的不是交易,陈主任。”陈惠万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的是一个同盟。一个能確保我活下去,並且能真正把戴维斯这颗毒瘤挖掉的同盟。
如果你给不了我这个信心,那么,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黄律师会用法律手段,保我离开。至於戴维斯,我会用我自己的江湖手段,慢慢跟他玩。”
这番话,彻底將谈判的性质改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等待被审问的嫌犯,而是一个手握重磅情报、正在寻找合伙人的玩家。
他不仅提出了条件,更反过来质疑了icac的动机,將陈家俊摆在了需要自证清白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