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信,在这灵植窟的底层泥泞中挣扎的任何人,都绝无拒绝的可能。
事实似乎也正朝著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一旁的姜知礼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乙级耕奴!驱使王家!四成私收!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渴望改变命运的心坎上。
然而……
姜礪尘只是略一沉吟,眼中那丝因条件而產生的微澜便迅速归於沉寂。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杜凌霄,声音平稳而带著不容置疑的恭谨。
“大人厚恩,小人惶恐,李厚禄大人於小人,实有知遇提携之恩。”
“小人虽心嚮往之,渴盼上等耕奴之身份,然……”
他语气微顿,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与愧疚。
“却不敢、亦不能,背弃李大人的恩德於不顾。”
“此身归属……”姜礪尘深深垂下眼帘,姿態谦卑至极,言语却將烫手山芋稳稳奉还。
“从来由不得小人做主,大人若真有意垂怜,恳请与李厚禄大人商议。”
“只要李大人首肯,愿將小人出让,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麻烦,被他四两拨千斤,重新拋回了杜凌霄的脚下。
而在姜礪尘心底,早已洞若观火。
李厚禄此人,论修为地位,確不及眼前这位巡查护法杜凌霄。
然而,正是这位李大人,当初竟敢一句话便强行夺走了本该属於杜凌霄的良田!
杜凌霄事后竟未发作,这本身就已极不寻常。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李厚禄的背后,必然盘踞著一股连杜凌霄这位护法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强大势力!
炼尸宗是何等地方?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何曾讲过什么温情道义?
若依常理,以杜凌霄护法之尊,被一个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公然夺利,最直接的反应就该是雷霆手段,强行镇压夺回。
甚至顺手碾死姜礪尘这个碍事的丁级耕奴,也无人敢置喙!
可杜凌霄没有。
他不仅忍下了良田被夺之辱,此刻竟还紆尊降贵,对一个丁级耕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利相诱,试图“和平”招揽。
这反常的克制与礼遇,恰恰是最大的警示!
它无声地宣告:
李家,或者说李厚禄背后的那股力量,才是真正让杜凌霄投鼠忌器的存在!
依附李家,借其势以自保,进而图谋未来,才是他姜礪尘在这炼尸宗泥潭中,挣脱枷锁的唯一正解!
杜凌霄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他本已盘算好:只待姜礪尘点头应允,便立刻强行带走姜家眾人,再凭藉自己护法的身份和上司的面子,直接与李家高层交涉。
李厚禄在族中本就边缘,只要高层首肯,区区一个李厚禄的反对,根本无足轻重。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个低贱如泥的丁级耕奴,竟敢拒绝他!
这只卑微的螻蚁,竟敢忤逆他的意志?
他杜凌霄何曾对一个下等贱民如此紆尊降贵、好言相劝?
这破天荒的头一遭,竟换来如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