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瞬间刺破了陆隐心中那片由悲愤与敬意交织的海洋。
先祖遗训的墨迹仿佛还带着温度,那份沉甸甸的托付还压在他的肩头,而亵渎者,己在门外。
陆隐缓缓转过身,脸上滑落的泪痕早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风干。他眼中的悲怆与激动,在这一刻尽数褪去,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其中只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纯粹的杀意。
密道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人。她身段妖娆,穿着一身紧窄的黑色皮衣,将惹火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长发如瀑,面容艳丽,只是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透出的不是风情,而是毒蛇锁定猎物时的阴冷。她的指甲涂着诡异的紫色,走动间,空气里都弥漫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
跟在她身后的,正是老熟人“鬼手七”。
此刻的鬼手七,早己没了之前的嚣张,他佝偻着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活像个狗腿子。
“毒蝎娘子,您看,我就说那姓陆的肯定下来了。”鬼手七一进石室,目光就锁定了站在祭坛前的陆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被浓浓的怨毒与幸灾乐祸所取代,“嘿嘿,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被称作“毒蝎娘子”的女人却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越过陆隐,贪婪地落在了石室中央那座巨大的祭坛上,尤其是那缕被金色符文镇压的、不断翻腾的黑色邪气。
“应龙邪魂……”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鲜红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渴望,“果然和情报里说的一样。鬼手七,这次你功劳不小,回去之后,坛主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香主栽培!多谢香主!”鬼手七喜形于色,连连躬身,随即又恶狠狠地瞪向陆隐,“香主,这小子三番五次坏我们‘黑鸦会’的好事,不能留!而且他好像能控制这地方的禁制,不如先……”
“闭嘴。”毒蝎娘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鬼手七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毒蝎娘子的目光这才重新回到陆隐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你就是陆隐?杀了黑煞使,灭了勾魂使者的那个?”
陆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沉默,却锋芒毕露。他正在快速评估眼前的局势。
鬼手七不足为虑,但这个毒蝎娘子,给他的感觉比之前遇到的“黑煞使”和“勾魂使者”加起来还要危险。那是一种本能的、对于剧毒之物的警惕。
“有意思。”毒蝎娘子见他不答话,也不生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让人头皮发麻。“小小年纪,本事不小,胆子更大。不过,看在你替我们打开了这扇门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她伸出一根涂着紫蔻的纤长手指,指向陆隐:“跪下,献上你的神魂,成为我的‘人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甚至保留你一丝神智,让你亲眼看着我们是如何将你陆家先祖拼了老命才镇压的东西,炼成无上法器的。”
“原来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它。”陆隐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不然呢?”鬼手七抢着说道,似乎想在主子面前表现一下,“你以为我们真是来陪你这黄毛小子过家家的?百年前你们陆家先祖坏了大事,让我们‘黑鸦会’的前辈功亏一篑。这笔账,今天正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陆隐的眼神骤然冷冽。
百年前,先祖血战七日,竟还有“黑鸦会”的影子在其中!
怪不得,怪不得遗训中会提到“遭奸人暗算”。原来如此!
所有被尘封的线索,此刻都清晰地串联起来。百年的恩怨,家族的宿命,与“黑鸦会”的仇恨,在这一刻,于这间地底石室中,彻底交汇。
“你陆家先祖也是个蠢货。”毒蝎娘子嗤笑一声,迈着猫步,缓缓绕着祭坛踱步,欣赏着那些金色的符文,“明明有机会借邪魂之力,一步登天,却偏偏要学那些正道人士,搞什么舍生取义。结果呢?落得个身死族灭,还要背上百年的骂名。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每说一句,陆隐周身的气息就冰冷一分。
他握着寻龙尺的手,指节己然发白。
“不过,他当年的心血也不会白费。”毒蝎娘子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锁魂镇狱大阵’,不仅镇压了邪魂,也恰好将它千年的怨气与力量完美地保存了下来。等我们用它炼成‘万魂幡’,威力何止倍增?届时,你那死鬼先祖,也算是为我‘黑鸦会’的大业,添砖加瓦了!”
“找死!”
两个字,如同从九幽寒冰中迸出。
陆隐的身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