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屈服,只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慢慢站起身,解开腰间的短袍,让它滑落到地上。
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肌肉线条在阴影中更加分明,伤疤像是一道道无声的勋章。
马库斯走近几步,蹲下身,检查他腿上的伤口。血痂周围的皮肤有些肿,隐隐透着红。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凯勒尔皱了皱眉,但没出声。
马库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感到一种粗糙的温暖。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赶紧收回手,站起身说:“得涂点药膏,露西亚,去拿点橄榄油和草药来。”
露西亚点点头,转身去楼上拿东西,她的脚步有些快,心跳也比平时重了几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马库斯和凯勒尔靠得那么近,她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凯勒尔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他的沉默像一堵墙,把他和这对夫妻隔开。
可他心里清楚,这间面包店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竞技场上的角斗士。
庞贝城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味和面包店炉火熄灭后残留的淡淡烟气。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银白的光辉落在“维斯塔之炉”的石墙上,勾勒出墙缝里野草的轮廓。
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声,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和远处海浪拍岸的低鸣。
面包店内一片寂静,木架上的面包早已卖完,只剩几块硬邦邦的边角料堆在角落。
炉膛里的余烬微微发红,像是一只沉睡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小小的世界。
露西亚躺在楼上的卧室里,辗转难眠。她和马库斯睡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床板是用橄榄木拼接而成,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羊毛垫。
马库斯睡在她身旁,呼吸平稳,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的脸在显得有些疲惫,额头上几道细纹是这些年操劳留下的痕迹。
露西亚盯着天花板,木梁上挂着几张蜘蛛网,在暗影中轻轻晃动。
她试图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白天的情景——凯勒尔赤裸上身站在灯光下,汗水顺着他的胸膛滑落,马库斯蹲在他面前检查伤口时那微妙的气氛。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床单粗糙的纹理。
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正常的反应,凯勒尔是个奴隶,他们花了银币买来的劳动力,仅此而已。
可她无法否认,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痕迹,像是一颗种子,在黑暗中悄然发芽。
她叹了口气,轻轻掀开薄毯,下了床。她的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赤脚走下楼梯,决定去前店看看炉火是否完全熄灭。
楼梯吱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深夜的低语。
露西亚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睡袍,腰间随意系着一条布带,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发梢微微卷曲。
她走到前店,借着月光环顾四周。
她拿起一根木棒,拨了拨炉灰,确保没有火星残留。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楼上时,一阵轻微的水声从后院传来。
她愣了一下,侧耳倾听。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打。
她皱起眉头,握紧木棒,慢慢走向后院的门。
后院的储物间就在店面后面,门半掩着,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洒在泥土地上。
她推开门,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储物间里,凯勒尔正站在一个木桶旁。
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只围着一条破旧的短布,那是马库斯昨晚扔给他的。
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在擦拭身体。
木桶里的水是他从院子里的水井打来的,月光映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波纹。
他低着头,湿布顺着肩膀滑到胸膛,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流下,滴在泥土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在清洗那些旧日的伤疤,试图抹去过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