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烬忽然想起在许久之前,那道在猎场密林中转身离开的漠然背影,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逼着自己学会了放手。
本以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
可是,摧信后来对他所做的,也并非全是出于命令。
那次阻拦唤回了他的理智,也重新激起了他的斗志,令他的前路目标变得无比清晰——终要逆流而上,逐一清算。
偏执如野火燎原,殷无烬想,他永远也不可能再放摧信离开,哪怕要用尽手段。
所谓的母族势力、朝臣拥护、千军万马。。。。。。在他心中都不及一个摧信。
此时的他想要的,也唯有一个摧信。
摧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什么要学无妄剑心?”
殷无烬环在他肩颈处的力道收紧,他轻叹口气,道:“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摧信。”
既说他们的道不同,那么,他便亲身去走过对方走过的路,去受对方受过的苦,哪怕并不及十分之一。
去学无妄剑心,不是为了成为他,而是为了靠近他。
“影首大人,就把我当作你的师弟,你有掌控我的权力。”
“倘若有朝一日,我变得不再可控,你随时都可将我处置。”
殷无烬探手从摧信的腰间摸出一枚普通暗器,将此抵上自己的咽喉,稍一用力,便有刺目的鲜血缓缓溢出。
“够了!”摧信冷声道,“自己处理好伤,我对伤者没有同情心。”
殷无烬乖乖应声,把那沾血的暗器贴身收好,没有再还回去。
将追兵远远甩开,密道尽头连着片戈壁,天光把沙丘照得像海浪。
摧信仍背着人,足尖总能踩在最坚实的沙层上,避开会陷人的流沙。
这条路很长,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日出。
摧信一贯情绪稳定,极少会表现出这般冷肃生气的一面,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其实在见到殷无烬的那刻,他的心绪便已然乱了。
或许要在更早之前。
不然他不会刻意避开择主,孤身来到这片荒芜的边境。
他的无妄剑心,不知何时被强行融入了一道深刻的影子,除不去,化不开,纠缠至死。
而倘若这位三皇子真的全无羁绊,不难想象他将会走上怎样孤绝疯狂的一条路。
如若有他在侧,或许结局会全然不同。
在日光破出云层的时候,他听见殷无烬靠在他后背轻声说的话。
“因你是摧信,影首摧信。”
“你足够强大,也足够。。。。。。令我安心。”
“安心的是,你不易被摧折,也就不会,轻易地从我身边消失。”
他不能再像失去母妃,失去泠鸢,失去赤狐那样,再痛彻心扉地失去谁。
摧信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理由。
他的手攥紧又松开,心神震颤,一时不能言语。
身为影卫,从令行事,为主去拼、去杀、去抢都是天职,其主只需在意所得到的一切,利益回馈才是第一要义,不会有谁真的在意一个影卫的安危,能入眼的只是剩余价值罢了。
却未料,他本身存在,也会有这般重量。
呵。。。。。。传闻中桀骜冷血的三殿下,为他一再妥协的三殿下,不留退路奔赴向他的三殿下。
从此以后,他不仅是三殿下。
更是他摧信,唯一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