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的响声在石室中回荡。
鞭梢堪堪擦着摧信的肩臂扫过,狠抽在他身侧的地面上,碎石都被震起。鲜血缓缓从他被擦破的伤口处渗出来,染红了一小片衣料。
他却依旧挺直着背脊,没有丝毫闪躲。
殷无烬握鞭的手在颤抖。
他看着那道在玄色衣料上洇开的血痕,看着对方始终紧抿的唇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本只是想让摧信服软,想让他卸下那层刻意的疏离,如从前那般亲近自己,可他偏偏要摆出这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而鞭落之时,终是偏了几分,并未结实落在摧信身上,可仅仅是这擦过的一下,就已然千倍万倍地反噬于他,痛楚难言。
殷无烬眼底翻涌的怒意下,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恐慌。
他怕这疏离会变成常态,怕这个人真的会永远站在那样不远不近的地方,怕自己再也抓不住这唯一能让他觉得不是孤身一人的存在。
他明明就……非摧信不可。
第28章为臣(28)
如果可以,摧信宁愿再多受些罚,也不愿让殿下伤害自己。
可事实往往不遂人愿。
等被人发现时,殷无烬正独自坐在地上,周遭地面散落着无数尖锐的瓷片碎粒,折射出冷冽的光。
而他垂着的手,正无意识地攥着一块锋利的碎瓷,伤口渗着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
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与先前那个暴戾偏执的殿下判若两人。
见此一幕,摧信浑身的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殷无烬闻声抬头,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眸子在看清来人时,骤然漾起细碎的光。
他随即露出一抹天真的、带着点委屈的笑意,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终于来看我了。”
在意的,仿佛只是终引得片刻关注。
他说着,竟真的像个寻求拥抱慰藉的孩童般,朝摧信伸出了双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期盼。
可摧信却死死地盯着他身上纵横的伤口,素来平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怒意与痛惜交织,最终尽数化作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上前,甚至连脚步都没动一下,只是语带讥讽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殷无烬伸着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染上一丝茫然。
摧信俯身,目光与他相对,声音狠厉道:“殿下不妨听着,您身上有多少道伤口,我摧信,便少多少年可活。”
“不——!”
殷无烬像是被这句话狠狠蛰了一下,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地摔回去,脸上血色尽褪,满是惊惶与无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你不能……不准说这种话!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殷无烬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眼底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
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露出了内里最脆弱的部分。他不怕死,不怕权谋倾轧,不怕举世皆敌,可他不能接受摧信离去。
自伤的前科不止一次,摧信曾决意要护好殿下,不让他再如此。
可殷无烬偏偏再次让他见到这一幕。
他终于知道殿下最怕什么,故而一开口就直击要害。
下一瞬,摧信上前牵起了殷无烬的手,竟真的带着他开始数伤口,边数边念,一道又一道。
殷无烬彻底崩溃了,挣扎的同时苦苦哀求道:“别这样摧信,不要这么对我,我真的受不住的!求你……”
他第一次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双眸此刻只剩下恐惧与痛苦,晶莹的泪夺眶而出,不多时便已是满脸泪痕。
摧信看着他这副模样,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可若不这样,又怎能让殿下记忆深刻,永不再犯?
摧信没有心软,数出确切的数后,便叫来几名宫侍和众影卫,吩咐他们给殿下处理好伤并且时刻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