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的位置隔了足足有三个席位。虽然坐的远了些,视线却也仍是频频朝他看了过去。
看着他坐在高位,看着他气宇轩昂的模样,看着他偶尔投过来的关怀视线。
视线相交,见他对自己点头微笑着,胸腔竟是莫名的暖热,一颗心也砰砰跳动着。
妲己喝了口酒水,视线瞥向了烈烈燃烧的篝火,擡手捂住了胸口,不禁微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
得了他的关心,一颗寂寞无聊又焦虑的内心竟然瞬间放松平复了下来了,仿佛一个空洞被整个填满了。
……
夏季祭祀结束以后,便开始了粟穗的收割。水田里的水稻比旱田里的粟穗稍微晚一些,等粟穗收割完毕,几天以后,这才轮到水稻的收割。
这些天里朝堂也闲了不少,互相弹劾,互相举报的奏折比以前要少许多。大臣们也将心思主要放在了百姓农田的收获上,毕竟收割也是农耕中重要的一环。
这几天里林狩下午批改完寥寥无几的几本奏折后,便直接去了勤文馆。
这个时代的河南气候温暖,湿润多雨,农作物两年五熟,夏至过后粟收割完,紧接着施肥一波便又可以继续种植一季粟。
林狩便想着在粟下地之前将指导农业生産技巧的书弄好,这才过来询问进度。
书籍从勤文馆创建之初就已经开始编写了。只是这类书籍对农耕文明来说关系重大,五位负责编写的大夫们,对此非常谨慎,各种求证。于是乎便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写好。
负责编写农业生産技巧的五位大夫,其中有三位原先是农场主,另外两个则是来自王庄的奴隶。可以说当初林狩让他们来编写,也是考虑到他们对耕种可能更有经验一些。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姜朔的农场主,也是这个编写农书小组的组长。
姜朔今年四十五岁,也是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位。虽然身量不高,但是短小精悍,精神炯烁,一双眸子锐利明亮,一把长长的山羊胡子遮住了半个脖子。
“爱卿感觉大概什麽时候才能将这本书编写好呢”
“回大王,这本书已经编写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杂交育种选种的内容,倒是让微臣觉得有些奇怪。”
姜朔在编写过程中也将自己这麽多年的耕种经验尽数写了进去,还亲自走访过一些老农人求证求经。只是这杂交育种选种的内容倒是他从未见过,有的部分甚至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爱卿说说你的看法,孤或许可以和你一起讨论讨论。”
“微臣不太理解什麽是‘两个或者两个以上遗传性状不同的品种进行有性杂交,从后代中选择和培育符合育种目标的新品种’如果这文章说的是真的,那麽狗和猫是不是可以杂交産生后代,进而生出可以抓老鼠的猫狗”
“……,是这样的,狗和猫不是一个物种,不同的物种之间是没办法繁衍的,就算是能杂交出后代来,后代也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林狩并不是一个喜欢四处解惑给人解答问题的人,也并不想去解释这些对他而言只是些常识性的问题。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生物学知识,林狩便也只能耐心讲解。
说完这些话后,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后方画图的妲己,只见她也刚好看了过来。
视线短暂相交,只是距离太远了,林狩并没有看清她眸光中的情绪。
“微臣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粟米种子可以杂交选育,将多种优点集中在一起培育出来,那明明是非常好的办法,为什麽会被束之高阁放在藏书馆里呢”
听完林狩的解释,姜朔的思绪也豁然开朗,仿佛森林里的迷雾瞬间消弭,一下子便得见了事物的本来面貌。
林狩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迅速想了个理由,“或许是因为这些文章过于异想天开,也没有人去实践验证,所以才不被重视,束之高阁积满了灰尘。”
姜朔怔了片刻,随即行了一礼,眸光也变得锐利几分。
“大王,既然没人去做这个实践,那麽微臣去做这个实践。还请大王准许微臣从勤文馆辞离,去做实践这个文章的人。微臣想亲自培育出稳定高産的粟种。”
那份杂交选种育种的内容洋洋洒洒几千字,他仔细看了许多遍,心中虽然带有几分疑惑,却也被其中严谨的逻辑所打动。若是这份文章就此束之高阁蒙上灰尘,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姜朔在勤文馆任职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也对大王想要造福百姓改变现状的理念所折服。可以说是将林狩的理念当作是自己的理念来奋斗着。
眼下就有一个造福百姓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是不去行动,对他而言就实在是可惜了。
林狩扬了扬眉,方才他还对这份文章抱有疑惑,没想到这麽快便要主动请缨去实践:“你相信这篇文章所说的道理,并且为之付出行动去求证要知道这是很繁重的工作,需要极大的细心,耐心,以及永不言败的恒心与毅力。”
姜朔淡淡笑了笑,眸光坚定:“回大王,微臣常年务农,对于耕种很是熟悉,也经常将品种优良的种子选留下来作为粮种。这篇文章在微臣看来并不是空口虚谈,反倒是点醒了微臣,微臣想亲自实践。繁重的耕种对于微臣这种老农来说不算什麽,顶多还需费点细心和耐心。若是成功获得了稳定高産的粟种,那微臣也不算白来这人世一遭了。”
“爱卿有这份决心,孤甚是感动,爱卿也不必特意请辞,孤会一直为你留着这个职位,每年俸禄照发。若是获得了稳定高産的粟种,孤为你加官进爵,亲自为你举办庆功宴。”
搞科研也是需要经费的,实现梦想也是需要金钱去支持的。
若是让认真搞科研的人劳心劳力却得不到基本的利益保障,只是给予荣誉,那无疑是道德捆绑。也势必会让后来人对此望而却步。
他们也不需要被推高到圣人的高度,随后再被有心人指摘其作为一个人该有的缺点,又将其拉下神坛,吵吵嚷嚷,留下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