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二十平的教室,有点挤,再往北走一点便是台大。
应拾秋夹着烟,靠在走廊尽头吹风,大王椰子树下,一丛凌霄花疯了似的往三楼爬。
王玉茹线上敷衍她几次后,随手把她扔进这个编剧培训班。
组里的成员,水平相当一般,但个个都是盼望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的小年轻,聊天声音嗡嗡唧唧。
应拾秋来听好几次线下课程了,都坐最后排,笔记本密密匝匝,来回却只记了几句闲话。
请的老师业内眼熟,但不算有名,甩给新人绰绰有余,但教书能力确实不怎么样。
同班课后讨论,应拾秋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原来大家都是缴费才进来的,六万八。
大概是看在林靖姿面子上,王玉茹没收她钱。
但意思很明显,在人家心底,她就是个新手,得先进来学习学习。
免费的,应拾秋当然照单全收。
不来白不来,探探风、混混眼熟,毕竟这年头,能纯靠自己出头的新人屈指可数,她倒也没觉得自己能那么有才华。
混过七八节水课,终于迎来实践任务。
以“人”为主题,准备一个微电影剧本,再送去参加一个业内微电影的讨论会。题很大很泛,一不小心就容易写太空。
应拾秋左思右想,趁从酒吧下班回来熬夜写了三稿,稿稿不满意。拖拖拉拉花了几个星期,烟屁股长满玻璃缸,总算赶在截止日期前弄完了。
毕业好多年,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心态,写不出什么青春校园和恋爱,她只会写一个底层普通女人的一天。
直到在会场听见评委闲聊,才她才明白自己又是陪跑的摆设。
周围响起啜泣声,不少人哀声哉道:“我花了好几个星期写的。”
“凭什么让我们陪跑!”
有人注意到应拾秋神色平静,诧异问:“小秋姐,你不难过吗?”
面对好些双愤愤不平的年轻眼眸,应拾秋愣了下,缓缓摸出一根烟,长吁一口气:“啊,难过的,难过的……”
这场剧本分享会,她们这个班里的学生全程都垂头丧气。
这群年轻人上的第一堂社会课,应拾秋早在好多年前就听过。因此上台的时候,她没抱期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今天带来的,与其说是一个剧本,不如说是我个人对于‘底层女性生存’的一点不成熟的思考。她叫阿幸,但不幸的是,她很忙碌。”
“她一天之内要见无数人。丈夫、婆婆、孩子、杀猪的屠夫、卖菜阿嫲、学校老师、补习班销售、出租车司机、老公的小三、闺蜜、律师,甚至是自己当初爱而不得的初恋与初恋的妻子。”
“我知道这个项目可能已有更成熟的规划,但我依然想用几分钟时间,分享一下我这个故事的灵魂是什么,希望能得到各位老师的指正。”
她的故事只用了三分钟。
三分钟里淌过两个女人面对婚姻困境时不同的选择,一个选择忍气吞声继续做黄脸婆,一个宁可撕破脸皮撞南墙。最是平常的对话下,藏着人性的善良与自私。
鞠躬下台的时候,掌声仿若雷鸣。
应拾秋抬起眼,目光在评委席里的一位中年女人身上顿住,短暂交汇,她报以对方一个大方的微笑。
之后的评比结果应拾秋没去关注。
她一直在外场等待散会,再从人流里追上评委席的那位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