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季接着喝酒,好一会儿,表情终于松动了,人也往椅背一靠,笑说:“我看是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别怕我们究你的底,你也说了,大家都是为了各自利益罢了。我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明白,如果他是没有信用的小人,你早不跟他合作了。你不义不先,还不准我们不仁在后?”
阮秋季又笑了笑,虽然没什么笑意,有些自嘲地说:“你不愧是他的弟弟,也不愧是绪家的人。我会尽力的。”
如棠也慢慢松了一口气,说:“多谢。希望是全力。”
“可以吃饭了吗?”
“我还以为你吃不下去。”
阮秋季笑着无奈摇头。
如棠尽自己的努力了,可阮秋季带来的消息不太好,商柘希被监视居住,律师也不见到他,唯一的好消息是居住条件还可以。如棠说:“让我见他一面也不行吗,就只见一面。”连一向从容的阮秋季也皱眉。
他身上被扣的罪名太多了,得罪了太多人,也太多人见不得他好,更没有家族势力来帮他,墙倒众人推。余静初听说了消息,动用夫家的特权,才让律师连面也见不上,东西也送不进去。没有人在乎,只有绪如棠一个人在乎。
阮秋季只能许诺,“等过完年,我会想办法让律师见到他。”
如棠一个人在家过了除夕,冷冷清清,他贴了福字,可放眼望去,红得很凄惨。他什么也吃不下去,但心里明白,如果他倒下去了更没有人来帮他们,他只能煮了饺子,一只一只塞进嘴里,逼自己吃掉。
初一那天,他跑去见了早已不问世事的外公,求他出手,绪颂安的意思是,如棠想要什么都可以,要星星也可以帮他摘,唯独不能帮姓商的人。一个商永光,当年已对他仁至义尽,一个商柘希,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跟他们家没半点关系。
如棠跪在地上,伏着外公的膝盖:“你救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这辈子见不到他。”
绪颂安看出了点什么,说:“当年你妈被迫嫁给商永光,我的命就没了一半,后来你外婆死了,我的心也彻底死了。我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替你外婆去她想去的地方,死了遇到她,还能说给她听一听。我一直后悔,为了那点体面把吟月嫁出去,就因为她在结婚前怀了你,传出去不光彩。你明白你外婆为什么恨那个孩子了吗?”
“他是无辜的。”
“那又怎么样呢,他确实是私生子,到今天也是。人既然生下来,就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小时候你为了他能留在商家已经闹了一场,让你外婆那么伤心,现在你又说这种话,真的会让你外婆,还有妈妈,死了也不能安宁。”
“是我对不起她们,但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能活。”
“小棠,你怎么忍心说这种话,如果你外婆还活着,心也疼死了。当初就应该趁小把你们分开,还不至于作出这种孽。你别犯傻了,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你图他什么呢,我听说他的事,就知道他一直是个不安分的,你被蛊惑了啊。”
“你刚才还说,外婆死了,你的心也死了。你怎么为外婆,我也怎么为他。”
绪颂安久久说不出话,如棠给他磕了一个头,拜了一拜。他们家一直很开明,过年从不讲究繁文缛节,小时候如棠回外婆这边过年,快快乐乐收一圈红包,商柘希回老家看爷爷奶奶,被逼着下跪磕头。
如棠明白他不会答应了,自己也不愿他为难,直起身说:“外公,对不起。小时候外婆教我读书,当时我不懂的,现在懂了,人活着,‘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我爱外婆,但我也同样爱他,我知道谁对我好。你有外婆,我也只有一个哥哥。”
绪颂安沉沉出了一口气,悲伤的叹息。
如棠走了。
又过两天,阮秋季说可以见律师了。如棠特意跟律师协商了一些事宜,事情办得很匆忙,律师临走之前,问:“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如棠怔了一下,他脑袋里都是公事,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那是位经验丰富的女律师,拿出便签本给如棠,说:“写下来也可以。”
如棠想了两秒,撕下一页,匆匆写下一句。
半个小时之后,那张小巧的便签纸到了商柘希手上,字迹很新,仿佛墨水还没有干。商柘希打开来看,如棠的字,只有匆匆的一句。
“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邵飞章那边也没闲着,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差,阮秋季凝重对如棠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进去几年,你能接受吗?”
如棠果断说:“不能接受,要花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
如棠知道不是钱的问题,阮秋季不来掺和,也有的人想要掺和。商家这么大的家业,十个人来分,也能分不小的一杯羹。
“你能支撑多久?”
“我对你说一句实话,金融上的事,我只懂一点点。”
阮秋季沉思良久,点一根烟,如棠看出他有话要说,只是在犹豫,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不怕听。”
“还有一个办法。”
“你说。”
“找人顶罪。”
如果注定脱不了罪,如果那么多人要把商柘希置于死地,买通内部,再找个人顶罪,不但可以立刻让商柘希脱离困境,挽大厦于将倾,后路也可以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