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报应,也早该应验,又何惧……再多这一桩。”
“时卿!”
话音方落,谢九晏猛地厉声打断了她,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漂亮的眼底,翻涌的竟不似纯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什么情绪攫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痛。
他僵在原地,唇瓣翕动数下,却终是未能吐出一字。
时卿只当他是对自己的“冷血”彻底失却了言语,她识趣躬身,神色温缓:“属下告退。”
……
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后,谢九晏便再未就此类事宜与她有过只言片语。
而又过了段时日,炎蹄部族覆灭,时卿如往常一般利落地处置收尾,亦未曾主动与谢九晏提及分毫。
他……莫非自那时起,就开始背着她,做下这样安排了吗?
是因为那所谓的“报应”一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极轻地一动。
但很快,时卿又洒然一笑。
即便如此,也并非是为了她,或许,只是他终究是心软了。
说来也是,她竟从未意识到,谢九晏本就和她并非同一类人,最终走向相看两厌的结局,亦是必然。
不,或许连“厌”都浅薄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似乎比她更早明白这一点,并在她醒悟之前,便已无声地与她划清了界限。
也好。
时卿缓缓垂下眼帘,清醒而疏离地想,这至少证明,他早已不是那个将所有的屈辱独自咽下,需要她庇护的少年了。
这个认知,反倒让她心头那抹始终隐约缠绕的负累也悄然散去。
以往,是她太习惯于自以为是,却忽略了,在不知不觉的岁月里,谢九晏已然成为了足以令魔界众生俯首的存在。
没有了时卿,他依旧是这魔域之主,至多,不过少了一个还算得用,却固执己见、平添烦扰的下属罢了。
他不再需要她事事筹谋,更无需她自作主张地横加干涉。
如此……亦是一桩好事,不是吗?
……
又是十几日如指间流沙,一晃而过。
魔宫似乎恢复了固有的秩序,甚至比时卿在时更显井然有序。
谢九晏拾回了过往的行事章法,裁决事务,接见部属,一切如常,只是神色仍未彻底舒展,亦变得渐渐沉默了下来。
派去寻时卿的人马一批批无功而返,回禀消息时,桑琅的头颅垂得一次比一次更低。
山雨欲来的氛围下,谢九晏批阅文书时走神愈发频繁,笔锋间亦透出一股无处宣泄的沉郁。
这日,例行巡视完魔宫外围阵法,谢九晏步履沉稳,玄色袍裾拂过冰冷玉阶,朝着主殿方向行去。
桑琅紧随其后,为今日又安然度过暗自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