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弹出订单就开始蔓延的那种古怪的紧绷感终于得到了答案。
那个理应在某处小岛沙滩享受年假的活阎王,此刻就站在那里,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冰山,居高临下,将她死死钉在犯罪现场。
“陈……陈主编。”廉价的鞋套在地毯上打了个滑,险些让她重新跪回去,“现在是、是下班时间。”
“你工牌还没摘。”
池锦下意识捂住工牌,工牌金属边硌得掌心生疼,大脑一片雪花噪点。
怎么会是陈以声?
和自己联系的那个单主明明温和有礼,头像也是一只软萌的小猫。
视线慌乱扫过,橘猫啃的正是《面孔》八月刊样刊,该死!她早该发现。陈以闻休年前最后一次开批斗会,金色短毛粘在他的袖口上。当时他们几个小编辑挤眉弄眼,暗送秋波说是他娇妻的头发,现在想来根本就是这只肥猫的作案证据。
她很快猜测到了原委,一次是意外,两次就是蓄谋。被愚弄的愤怒和羞恼冲上头顶,池锦涨红了脸:“您怎么钓鱼执法?”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原来是明知故犯,我还以为你不清楚公司的要求。”
“这不是副业,是兼职。我喂个猫遛个狗,根本不可能危害公司安全嘛。”
且不说她的这个级别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机密。
那只闯祸的肥猫似乎嫌场面不够乱,奋力一跃,落在了陈以声宽阔的肩膀上,油光水滑的皮毛亲昵地蹭过他的下颌线。
陈以声眉头微蹙,拎起大橘的后脖颈,将它从肩上“摘”了下来。几根金灿灿的猫毛乘着空调冷风,悠悠飘散。
“阿嚏!”
“阿——嚏!”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半僵着,几乎同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您也对猫毛过敏?”
“你不要转移话题。”
虽说从实习期就见识过这位主编大人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的坏脾气,但两人之前一直保持着一种泾渭分明的上下级关系——他布置任务,她尽量完成,他经常批评,她表面认错。可半年前的一次风波完全改变了池锦在编辑部的位置,两人也变成了下位者和上位者的耗子躲猫。
直到今天池锦上门喂猫,成为了一只自投罗网的老鼠。
“怪不得这半年躲我像耗子躲猫。你不想干了?”
“当然想,我多喜欢《面孔》您又不是不清楚。您念在我是初犯,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哦?初犯?”他指尖划过手机屏的荧光,“‘千锦顶’,是你的主页吧?上门喂猫、黄牛代抢、ppt代做,中小学暑假作业,倒卖音乐节门票……”
“别念了。”被精准点出所有业务,池锦也觉得不好意思。
“心思够活络的。别人想做首席编辑,你一门心思想做三流黄牛,二道贩子是吧?怪不得每天都踩点下班,你的心思都花在哪了?”
“《劳动法》规定八小时工作制,不主动加班又不犯法。“校招的时候也没说鼓励007啊……”
陈以声像是没听见她的嘀咕,指尖继续在屏幕上划动:“主页经营得倒是不错,好评居然这么多。”
池锦承认有一部分是买的,包括陈以闻刷到的那条同城喂猫。
“看来之前也没白在B组待,流量推广那套倒是没白学。”
手里的帆布包带子不堪重负,“啪”地一声轻响,一颗塑料纽扣崩飞出去,咕碌碌滚到沙发底下。池锦揪着断裂背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快把粗糙的帆布搓出火星子。
“公司工资开得这么低吗?为了这点钱冒着危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