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接到花会说些什么呢?他会喜欢吗?他一向敏锐,早已察觉自己的心意,那么他会接受吗?
郁宿带着满脑盘旋的疑问,安静礼貌地和店家告别,无言向失乐园的方向走去。
为早些回去,他走了近路的小道。
远处,城市潮流前线的夜,高楼大厦,车水马龙,CBD区彻夜不息的灯连串刺目到炽痛。
唯独到他所在的狭窄小道,亮灯销声匿迹,仅余阴影。
手机适时亮起一秒。
Crow-Quill:【早点回来,你是迷路了吗白痴。到哪了?】
郁宿站在小巷的阴暗面之下。
他的怀中抱着一捧等待献出的红玫瑰,伫立街头,远远看着人来人往的喧嚣地。
身形几近化成融进夜雾里的虚影,发不出充斥泣音的竭力的嘶声,孤独寂然的祈祷。
抱歉。抱歉。
Crow明明没有做任何事,我却可能做不到冷静了,郁宿想。
即将失去的痛感淋漓剜血,偌大恐惧山崩海裂,瞬间击穿他尽数隔绝世界的防御。
不用低头,也能察觉自己捧着花的手在急剧颤抖。
玫瑰花瓣化为吉他冰冷金属的弦,凭肌肉记忆便能惯常演奏的歌支离破碎四散纷飞,在夜风里血红的花瓣利刃般飘扬,溶化不息光晕的边缘。
取而代之在眼前出现的,是一双眼尾上扬的红眸。分外鲜明,凉薄骄傲的红。
郁宿向来独来独往,沉浸一人的世界,却不觉得自己和孤独有任何关联。
他不喜欢玫瑰,也没留心过城市夜景。
就连“赠送玫瑰的意义在于玫瑰的接受者,是他赋予了平平无奇的花的意义”这样矫情又浪漫的旨意,也是前不久才后知后觉。
以往那些下意识的视若不见,在此刻变得虚伪和荒诞可笑。
未来的自己,也许就在不久后的自己,有一天会再也收不到初见鸦的消息。
不复存在了。
深夜时分唯一亮起的手机消息,舞台唯一的键盘和唯一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位从不缺爱、性格各处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美人。
随着一纸轻飘飘的讣告,将从这个世界无法挽回地不复存在。
……孤独。
微凉的夜风带着唰唰叶声袭来,由夏渐渐入秋。
郁宿骤然感到本能的痛楚。
……
失乐园B幢楼,宿舍电话默认铃声叮铃铃响了两秒。
初见鸦刚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带水的指尖没看来电人便接起电话:“Crow-Quill,什么事。”
接电话时先报名字再问是他从郁宿那里学来的习惯。
郁宿会保持表面的人情世故,说“你好,Sleep”,而初见鸦则有兴趣学了,却连招呼也懒得打。
电话那一边,时差12小时,正是日光普照的大晴天。
“嗨!Crow好久不见,我是布兰登·斯蒂文斯!”
在队友们围成一圈瞪如亮灯泡的眼神中,斯蒂文斯拇指朝上,自信地比了一个相信他的手势。
“现在的欧美赛区选手,以前你音乐学院的同期生。你还记得我吗?”
初见鸦不置可否地说:“有事?”
“……”
斯蒂文斯对队友们耸一耸肩。
凯特琳幸灾乐祸地无声大笑,用刚涂完唇釉的唇以口型示意,他不仅完全不记得你,甚至多余花五秒钟关心一下欧美赛区的实时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