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珠英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楚绢,满头金珠流苏下的那张漂脸蛋上血色尽褪,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声音都变了调:“楚绢,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完,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女是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我想做什么?”楚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极尽讽刺和不屑的弧度,“冯姐姐,你这话问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不久前你们还用巫蛊邪术陷害我楚家,险些害得我楚家满门抄斩,诛连九族!那时你可曾问过,你们这群人,想做什么?”
楚绢缓缓转过身,正对着惊惶失措的冯珠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一笔一划地凿进她的耳孔:“我当然是想你全家去死。”
看着冯珠英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更加惨白的脸色,楚绢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玩味:“怎么,现在才死了一伙专门为你们干脏事、见不得光的混子,你就忍不住跳出来了?哦——我明白了。”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眉眼弯弯,笑得纯真无邪,
“他们死得不明不白,现场还那——么富有冲击力,一定吓坏了不少人吧?冯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指使不动旁人了?毕竟亡命徒也不是傻子,谁不怕不明不白地变成一堆焦炭呢……”
楚绢看着冯珠英,笑得眉眼弯弯。
那笑容放在她尚带稚气的脸上,本该是天真烂漫的,但结合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血腥内容,却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割裂感。
冯珠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遍绣金桂的华丽裙裾垫在她身下,已被揉乱成一团恶心的黄布。
死几个无足轻重的底层打手,对她和冯家而言确实不算伤筋动骨。但……但是当她得知,那八个体格健壮、身手不凡的亡命之徒,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楚绢亲手解决的,用的还是火药炸死这么骇人的手段!
这个事实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恐惧得浑身发抖,两股战战,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丫头才多大?个头还不到自己胸口,还是高门大院里被娇养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闺阁小姐!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冯珠英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你不是楚绢!楚绢……楚绢只是个凡人,她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这么可怕!
楚绢挑挑眉,扬声道:“我当然是我,堂堂正正的楚家第二十五代孙,女子行七,名绢字墨卿。”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当然,我可不是什么妖孽。毕竟啊,真正的妖孽可不会像人一样,如此狡诈阴毒、不择手段地谋害同类。你说对不对,冯姐姐?”
这话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冯珠英脸上,将她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也击得粉碎。
她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形象,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楚绢的房间,活像身后有猛兽穷追不舍。
楚绢冷眼看着那狼狈消失的身影,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方向,翻了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白眼。
“嗤,胆小鼠辈。”她低声嗤笑,语气里满是轻蔑。“刀还没落到自己身上呢,就先吓破了胆。”
西府,小厨房。
与主屋的剑拔弩张不同,这里总是弥漫着温暖湿润的食物香气。
灶上小火慢炖着乌鸡汤,陶罐里小火煨着各色滋补食物,灶下一抹青色身影忙忙碌碌,添柴、看火、不时打开锅盖查看,活计虽多,动作却井然有序,异常麻利。
空空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掀开汤锅的盖子,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仔细看了看汤色和鸡肉的状态,转头对正在一旁忙碌的厨娘周婶轻声道:“大娘,鸡肉炖好了。”
周婶“哎!”了一声,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利落地端下汤锅,“剩下的我来料理,小师傅出家人,莫接触这活计。”
空空知道这是周婶体贴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乖巧地退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清澈的眼睛却还跟着周婶的动作转。
周婶一边熟练地将炖煮得骨肉分离的鸡肉撕成细丝,一边忍不住打趣这个勤快又俊俏的小和尚:“小师傅真是心细手巧,又懂得照顾人。我家小姐能认识你呀,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喽。”
空空闻言,白皙的脸颊顿时染上一抹薄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低下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竟像是……默认了。
半个时辰后,空空端着精心准备好的药膳,轻轻推开楚绢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