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说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秀门派,近来却风头正盛,这背后的渊源还跟无极宗有关联。
前任奇阵峰峰主因阵法反噬不幸陨落,门下两名弟子为继任一事相争,本应点到为止的比试,败者却暗下死手,因而失去继任资格。胜出者接任峰主后,败者心有不甘,竟暗中残害同门、诛杀亲徒,最终叛出宗门,另立千机阁。
“要说千机阁就不得不提一下玄门一族。”
这一族人天生擅观星卜命,自诩“通天智者”。这最后一任族长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因夜观天象算出自己命里仅有一子,便逼得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手足相残,在哪都是骇人听闻的事。”百货通评价道。
他喝了口茶,停顿几秒,语气十分唏嘘地补充:“不过活下来那个孩子,据说是真开了天眼。”
没想到就在玄门风头最盛的时候,族长突然暴毙。一夜之间,玄门变成现在的千机阁。那些幸存的玄门子弟则尽数归到千机阁门下,对当年变故讳莫如深。
故事结束半晌,纪迎寒仍未能回神,她眉头紧蹙似有困惑未解,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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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他们方才议论的千机阁内,一个身影正踏过曲折的回廊返回宗门。
他穿过廊道,廊檐下悬着的那排风铃微微晃动,发出的细响点亮镌刻在梁木上的星图。地面与廊柱之间处处可见阵法纹路,朱砂与符纸相混合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平添几分肃穆。
千机阁是一座高逾数十层的古式阁楼,整座楼体高耸,格局紧凑,每层檐角都立着一只随风转动的青铜风向标。楼体上方屹立着一座刻有六十四卦象的巨大罗盘,指针无拨自转,无时无刻不在推演天地气场。
刚到中庭,水池边传来一阵刺耳的斥责声。几名灰袍弟子正将满满一盆待洗的衣物塞到一个佝偻着背、身形消瘦的仆从怀里。
那仆从低着头,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搂住几乎溢出的木盆,喉间只能发出模糊的气声。
“你一个哑奴,洗几件衣服还委屈你了?”为首的弟子语气轻蔑。
另一个弟子立马帮腔:“师兄,这哑巴只有一只手,怕是连衣服都拧不干。”
“真不知道阁主当初收留这么个废物做什么,让他死在荒郊野岭反倒干净。”
不甚和谐的讥笑在中庭内回荡,一阵风铃声响起,那道刚刚归来的身影本已擦身而过,却在此时蓦地一停。
方有岸转身,唇角含笑,他随意地问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几个弟子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连忙恭敬地行礼。
为首的弟子轻飘飘地应道:“回大师兄,我们就是闲谈几句。”
方有岸的目光掠过几人,看向他们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哑奴:“你去通知阁主,说我有事找他。”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半响才意识到他是在跟那个哑奴说话。
为首的失笑:“大师兄,他是个哑巴,怎么传话……”
话音未落,那为首的弟子已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水池边。
在场的几人被这变故吓得齐齐跪倒。
方有岸把玩着手中的拂尘,笑吟吟地望着地上挣扎的身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那弟子顾不得擦去唇边血迹,踉跄着爬起连连叩首:“大师兄饶命!大师兄饶命!”
他嘴角的笑意渐深,眸光却十分寒冷:“谁准你叫我大师兄了?”
那弟子冷汗刷得浸透后背,头磕得更用力:“尊者饶命!尊者饶命!”
一时间中庭只听得见他的磕头声,其余弟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还不快滚。”
几人连滚带爬逃出中庭。
方有岸这才瞥向仍跪在地上的哑奴,他一脚踹翻那盆脏衣,俯下身去与其四目相对,脸上的笑容甜腻得令人脊背生寒:
“你还在等什么?”
哑奴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跌跌撞撞起身朝主殿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