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冷酷如阎罗,似随时索人性命。
那是谢无痕的眸。
苏荷洗漱完毕,已过了戌时。
她也开门而出,去往隔壁的房间。
此时屋外大雪无声,已将天地涂抹成白茫茫一片。
整个客栈几乎被大理寺的人占据,门口还有两名差役在值守,但一切皆寂寥无声,唯有廊下的纱灯在冷风里摇晃,晃出一片安逸的轻响。
苏荷推开了隔壁的屋子,并点燃了烛火。
张秀花正静静卧于榻上,双眸紧闭,无声无息。
苏荷坐上床沿,伸手给她探脉,脉象平稳、不疾不徐,确实已无性命之忧。
她舒了口气,倒头躺在了张秀花身侧。
她心中不宁,唯有待在张秀花身边,方能得到些许安宁。
她说:“姑姑迟迟不醒,定是在那日吓坏了吧?不过待姑姑醒来,这世道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又说:“咱们或许不用继续逃亡了,也不用找一处什么庄子安身立命了,咱们或许……能住进皇帝赏赐的府邸了。”
她顿了顿,怔怔盯着床顶的承尘:“可我心中竟如此不安,且无法真正开心起来,也不知这是为何。”
她思量片刻:“或许也是因为谢无痕吧,我与他尴尬的关系,终是令人不得自在。”
她说完长长叹了一声,靠在了张秀花的肩头。
张秀花仍是双眸紧闭,无声无息。
而在暗处的那双眸却愈发森冷,他暗暗握拳,转身离开。
原来他的存在竟让她不自在了,原来是这样。
寒冬酷烈,真相却比寒冬更酷烈。
既然她不想见他,往后他便少在她面前出现了。他想。
但次日刚用完早膳,苏荷便向吴生打听到谢无痕的房间,并只身前来找他。
一夜歇息,她的精神看似好了许多,目光也愈发清亮。
她进屋就要行礼。
他冷声阻止,反而朝她施了一礼。
他和她之间所隔着的人与事,好似更多了。
她离他,也更远了。
谢无痕问:“不知公主何事吩咐?”
苏荷却反问:“如今雪下得大,咱们应该不急着回京吧?”
谢无痕答:“不急,关键是要让公主调养好身体。”
苏荷客套地笑了笑:“那能不能给姑姑请个医官瞧瞧,毕竟她一直昏迷不醒。”
他心底压着一团火,咬了咬后牙槽,反问,“公主不是也懂医?”
她不只懂医,她更懂毒。
他可记得当日她是如何毒倒了杜玉庭、刘达忠,甚至还有吴生。
苏荷怔了怔,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
好似她与他的过往也因这嘲讽的话语而被掀开了一角。
这掀开的一角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许多记忆眼见着就要汹涌而至。
她稳住心神,将浮起的记忆狠狠摁了回去,嘴上答得坦然:“大人见笑了,我只是擅毒,并不是那么懂医。”
他哽住,似没想到她竟毫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