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他猛然一顿,好似之前所有的怀疑与不解都在瞬息之间打通了、顺畅了。
怪不得他们在追查公主时屡屡发现少夫人的可疑,甚至在清水河南岸时明明都已抓住了少夫人,却偏偏因她是少夫人这一重身份而将疑点尽数卸去。
也就是说,当朝公主冒名顶替李姝丽嫁进了谢家,然后借着少卿夫人这一身份顺利报完仇,继而再让真正的李姝丽归位,最后公主逃之夭夭了?
吴生只觉石破天惊。
怪不得头儿这段时日这般痛苦,怪不得头儿从宫里回来后还借酒浇愁,还问自己他是不是很无能。
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一直就在谢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捅破天的真相如何让人承受得了?
即便是他,也难以承受啊!
吴生一时心绪难平,惶惶不安地问“头儿呢”。
他要亲口问一问头儿,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谢无痕走了进来。
吴生大步迎上去:“头儿……少夫人……少夫人是不是公主?”
谢无痕没理会他,面无表情地擦过他身侧,弯腰将昏迷的苏荷抱了起来,安置在了单孔融洞的软
榻上。
随即吩咐:“将另外两人安置到旁边的融洞去吧。”
又吩咐:“白今安已被我削去一条胳膊,掉到了洞外的山涧中,你派人去山涧搜一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生像没长耳朵,自顾自地指着软榻上的苏荷:“头儿,少夫人她……是不是……”
谢无痕厉声打断他:“我说过,这个世界已没有了少夫人。”
又说:“速速带人去找白今安。”
吴生的耳朵这才堪堪归位,喃喃应“是”,转身去搜白今安了。
融洞内只剩了他和她。她在昏迷,他在看她。
她的样子像是在熟睡,而他对她熟睡时的样子最是熟悉。
以前他每日去上值时,都会看到她慵懒地在被窝里睡觉,他也总会在她额上留下一吻,吻得极轻,生怕吵醒了她。
但今日,他不能再吻她了。
她不再是谢家少夫人,她是尊贵的公主。
他没有资格,甚至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吻她了。
此刻他唯有放纵自己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记住这张他思念了许久的脸。
但除这张脸之外,她现有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头上简单的发髻、她身上粗布的夹袄,以及洞内入目可见的她的一应衣物及生活用具等,都是此前他未见过的。
皆很简陋,皆是粗糙。
他想,这应是她离开后重新置办的吧?她特意将自己装扮成村姑,就是为了让自己远离曾经的生活么?
他想,她就那么不喜欢曾经的生活么,甚至不喜欢曾经的他?
他想,他真的给她制造了许多压力,她在杀人,他在追捕;她步步为营,他却步步紧逼。
他甚至还想到了她杀周元泽的那夜,竟从三楼的窗口跳下去,竟还藏身于后街那个巨大的仓库里。那一夜,他定吓坏了她吧?
她擅毒,故尔能顺利毒倒吴生顺利逃脱,故尔在张倩儿给母亲下毒时她能一眼辩出那是洋金花粉。
想到此,他不禁又开始懊悔自己的愚蠢。
一切的一切,皆源自他的大意与愚蠢。
他眼眶泛红,对着昏迷的她喃喃自语:“你不是很厉害么,怎的也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又说:“你向来在我面前装柔顺、装体面,不成想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