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天幕下,苏荷的面容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
她摇头:“我既已离开京城,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他看着她,目光暗藏探究与打量:“姑娘当真放得下?”
苏荷深吸一口气,将雨后的潮湿也一并吸入肺里,她说:“我与他之间,不过是一场虚幻大梦,梦醒后,自然要各归各位。”
他提步上前,撕下那招贴,继而四下里环视一圈,确认安全无虑后才沉声开口:“以少卿大人的本事,应该不只张贴这一处,现下全梁国应该都知晓少卿大人寻妻一事了。”
苏荷顿了顿,语气淡淡:“这或许是他追捕案犯的手段吧,打着‘寻妻’的幌子诱我出现,再毫不留情地将我投入大狱,亦或是拉去菜市口斩首,毕竟,他对自己的亲叔父也不曾手软过。”
她看了眼他手里那张招贴,道了声:“扔了吧。”说完转身离开。
方亦成依言将那张招贴揉成团,扔进了道旁的水洼里,随即跟着她离开。
从屋内跑出一娃娃,从水洼里捡起纸团,嚷着:“娘,你看她们把这个撕下来了,为什么撕啊……”
娃娃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街边的嘈杂声里。
苏荷一回到客栈,便吩咐张秀花收拾行李准备上夫子山。
谢无痕既然已将招贴贴到了这李庄,她自然不能在此久留,免得惹来嫌疑。
张秀花不解:“你这刚刚出门一趟,咋就突然急着要上山了?”
苏荷不想让她担心,胡诌了个借口:“我瞧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这李庄又地势低洼,咱们早上山早安心。”
张秀花看了眼屋外的雨,“刚刚还停了的,这会儿又开始下了。”她叹了一声:“小姐说得也对,咱们万不能被滞留在这儿。”
两人收拾了一通,方亦成也很快租来了马车。
不到几盏茶功夫,三人便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驶过李庄,又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停在了夫子山一处山脚。
山路陡峭,马车实在上不去,三人只得背着行李下车步行。
雨停了,遍地落叶满目苍翠。
上次来夫子山还是冬日,冰天雪地寒风凛烈,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这次来却是在秋日,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泥土与树木的清香,令人赏心悦目。
方亦成虽背着繁重的行李,却步伐稳健如履平地,还时不时在苏荷跃不过沟沟坎坎时伸手拉她一把。
至暮色时分,三人总算到达白今安居住的融洞。
那时白今安刚钓鱼回来,装鱼的竹篓都未来得及从肩上卸下。
他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来得正是时候,老朽这便去准备晚饭。”
晚饭的主菜是鱼头汤。
配菜是小鱼炒河虾。
张秀花在帮忙烧火,方亦成在帮忙砍柴。
苏荷则蹲在白今安身侧帮忙洗鱼。
闲聊的功夫,她时不时要暗暗打量白今安一番。
这是一张酷似宫里皇帝的脸,酷似到就像她与李姝丽酷似的程度。
她心里直打鼓,莫非白今安也是塑骨人?亦或皇帝是塑骨人?
居于深山老林的白今安,又如何与宫里那位皇帝扯上关系呢?
一切都很玄妙,但一切都没有答案!
待吃过晚饭,白今安将她领至另一处融洞,穿过狭长的石径,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白今安扭动旁边的石柱,石门豁然洞开。
这是他的孙子白辰所居的融洞。
洞中仍是原来的样子,火把闪烁、泉水叮咚,石床上的白辰身着白袍,双眸紧闭。
白今安上前用湿巾给他擦拭脸庞,继而坐到他身侧,欣慰地舒了口气:“辰儿放心,你的病终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