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可别忘了,他可能是个杀人凶手。”他将“杀人凶手”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这四个字也如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她的胸口,说白了,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杀李姝丽、杀杜玉庭、杀刘达忠。
她说:“即便曾先生真是凶手,可……他若是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他的神色愈发肃穆:“娘子这是在为杀人凶手开脱?”
又斩钉截铁道:“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也。”
她看着他,一瞬无言。
她看他凌厉的眉、看他高高的鼻峰、看他紧抿的唇角,他的每一处神态里皆藏着他的坚定与冷酷。
他对杀人犯不可动摇的态度,亦是将来他对她的态度。
他对她不会心软的,她想。
但苏荷仍想尽力一试:“夫君可还记得当日李建业和张倩儿联手在无忧茶肆设局来陷害贫妾之事?”
他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茬,“自是记得,但与咱们眼下所说之事有何干系?”
“当日若非曾先生出手相助,贫妾必会中他们的圈套,故尔,曾先生也算是贫妾的恩人,贫妾在此想请求夫君,无论曾先生有没有杀人,夫君能不能……留曾先生一条性命?”
他垂眸,藏起眸底的情绪。
片刻后再次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一口饮尽,他说:“曾先生并未被提告,暂无性命之忧。”
他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没答应。
她起身行至他身侧,腰身一弯,坐到了他腿上,继而伸臂环住他的脖子:“夫君这是答应了?”
他看了她几息,揽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她有些吃痛,不禁反咬回去。
月色如水,静谧的闲间里,只剩了爱人间的抵死缠绵。
他终究没能拒绝她,也终就没能给出她想要的承诺。
这个男人啊,终就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醒。
这份清醒旁人无从干扰,更无从触及。
苏荷也有着自己的清醒。
既然曾先生暂无性命之忧,她便暂可松一口气。
她须得尽快去复仇——须得在谢无痕没对她生出更大疑心之前杀死最后一个仇人,周元泽。
这些时日阿四早出晚归,时而扮作乞儿、时而扮作小厮,在街头巷尾茶肆酒馆各处打探周元泽的消息。
后通过昌隆酒楼一个跑堂伙计、及这名伙计在周家当差的一位表亲,总算了解了周元泽的大体情况。
“夫人,这个周元泽是周家独子,备受周平的宠爱,虽已年过四旬,家有妻室儿女,行事却仍是骄奢淫逸任意妄为,即便在吏部挂了个员外郎的公职,上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吏部官员对他皆是敢怒不敢言。”
苏荷问:“他常出入哪些场所?”
阿四答:“周家树敌众多,周平又宠爱这个儿子,所以周元泽平日里的行踪甚是隐蔽,出行也有众多高手护卫,想要靠近他怕是不易,不过小人又探到另一条消息。”
“是何消息?”
“小人听说,那周元泽贪图美色,每月十五都要趁其父去佛寺静修之际跑进怡春楼鬼混,怡春楼可是鱼龙混杂之地啊,他自然不方便带太多护卫。”
苏荷何尝不知周元泽贪图美色。
当年他便是贪图娘亲美色奸污了娘亲,以至因此杖毙了爹爹。
多年过去,他竟仍是原来的样子。
古人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殊不知,时间最不易改变的便是人之本性。
八年了,杜玉庭的冷酷未变、刘达忠的残暴未变,就连周元泽的贪色,也未曾改变丝毫。
苏荷不可置信:“周平每月十五会去佛寺静修?”
“没错,就在兴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