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业记得一切都是从饮了那壶茶开始。
他和张倩儿接连饮了好几盏,随后便开始感觉到异样,面色发红、呼吸急促,一切就都失控了。
失控倒也罢了,毕竟男欢女爱也算正常,毕竟门窗紧闭掩人耳目。
坏就坏在,当他们酣畅行事之时,茶肆二掌柜竟领着几名伙计前来奉送小食,推门而入的瞬间,一切便都大白于天下了。
不知谁嚷出一声“捉奸”,一时所有茶客皆朝二楼蜂涌而来。
李建业记得他并没让人奉送小食,也料到包间的茶水定然有问题,但眼下他背负臭名、体面全无,已然没了还手之力。
除了咳嗽与谩骂,他只盼着能尽快熬过此刻。
张倩儿也在熬,边哭边熬。
至于熬过去之后能如何,她眼下不敢想。
看客们仍是兴致勃勃。
有人甚至火上浇油,大声调侃:“只听闻李公子得了痨病身子垮了,没成想竟还有这等雅趣啊。”
还有人在骂张倩儿:“那谢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没成想竟出了个不要脸的侄女!”
有人更正:“那不要脸的侄女乃是姓张,跟谢家可没关系。”
“说得好像你是谢家人似的。”
“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谁想摊上这种亲戚啊。”
苏荷始终没吱声,也没人认出她。
见到了那二人惨状,她如释重负。
本想再去三楼向曾艺道道谢,却因人太多而作罢。
至少此刻,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曾艺道相熟,以免给对方或给自己招来麻烦。
苏荷侧身往楼下走,费子老鼻子劲才挤到一楼大堂,抬眸间,一眼望见正忙着疏散人群的谢无痕。
因为他的疏散,大堂内显然空旷了许多。
她怔了怔,提步行至他身侧,“夫君怎么来了?”
他抬眸看她,故作寻常地回,“执行公务时路经此地,故尔进来看看,娘子也是来这儿饮茶的么?”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那目光看似无波无澜,轻盈如旷野,实则幽深难测,冰冷如寒潭。
那次李建业验看她身上胎记时,她便从他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一种质疑的目光。
难道今日,他又在疑她?
苏荷也故作寻常地看了眼屋外晴空,点了点头:“天气好,所以想来这儿坐一坐,吃一吃这里的小食。”
转而问:“夫君已知晓这里发生的事了吧?”
“嗯,知道了。”
“那眼下该如何安置李建业和倩儿姑娘?”
他反问:“娘子觉得该如何安置?”
她微微一笑:“贫妾虽不喜李建业这个兄长,但他好歹是李家独子;夫君虽不喜倩儿姑娘这门亲戚,但她好歹与谢家有所牵扯,不如夫君待会儿差人护送他们回去?”
他也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随后谢无痕便让安子去大理寺传唤人手。
不过几盏茶功夫,吴生便领了一队差役过来,先是疏散茶肆看客,继而用马车将碧水轩那二人分别送回府。
苏荷与谢无痕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发现他今日的话特别少,上车后闲聊了几句,便开始闭目养神。
明明并肩而坐,他却碰也未碰她。
苏荷语带关切:“夫君近日早出晚归忙于公务,定是累坏了吧?”
他仍闭着眼眸:“娘子放心,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