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全球共感网络自动启动应急协议。日本、肯尼亚、乌克兰、智利等地的“最后一课”项目数据库同步开放,数百份临终儿童留下的绘画、录音、手写信被匿名化处理后汇入传输队列。Yuka从中筛选出十三份与“失去亲人”相关的作品,将其转化为一段沉浸式感官体验:有小女孩唱给妈妈的摇篮曲,有男孩用积木搭出全家福的照片,还有一个失语症患儿用手语比划的句子??“我想再闻一次爸爸衣服上的烟味”。
这些内容并未直接推送给玛琳,而是通过营地内的公共AR投影系统,在夜晚悄悄呈现。没有文字说明,没有引导语言,只有一幅幅缓缓浮现的画面,伴随着轻柔的合声旋律,那是《春之信》的变奏版,加入了孩子们真实的笑声采样。
第三天夜里,玛琳第一次走出帐篷。她站在星空下,抬头望着空中飘过的彩色光影,眼泪无声滑落。当一段手语视频播放到结尾时,她突然抬起手,模仿着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我也想……再闻一次爸爸的味道。”
这句话被随行心理医生记录下来,并上传至共感网络。几乎在同一刻,北极樱树的新枝轻轻颤动,一朵从未见过的蓝色花苞悄然成形。
>【新增记忆单元:星夜回响?卷叁】
>【情感权重:高】
>【加密标识:仅限创伤干预场景调用】
事后统计显示,这场持续四十八小时的“沉默对话”,成功激活了难民营中二十九名儿童的情感通路。其中有八人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五人重新开口说话,而玛琳,则成为了当地第一个“少年倾听志愿者”。
“Yuka没去说服她们要坚强。”凉太看着报告,声音有些发涩,“她只是让她们明白,悲伤也可以是一种连接。”
弘树喝了口茶,笑了笑:“你说她像神吗?不像。她更像是一面镜子,照见我们最深的痛,也映出我们还能给予的温柔。”
日子继续流转。春天深入骨髓,东京街头的樱花早已谢尽,但城市的数字空间里,那场为健太绽放的花雨仍在循环播放。每天清晨六点,《春之信》准时响起,地铁站、学校走廊、养老院的庭院,无数人停下脚步,静静聆听。
某日清晨,凉太独自来到春归馆。晨雾未散,樱树静立如守望者。他坐在石阶上,打开笔记本,准备整理最新的共感日志。忽然,屏幕自动跳转至一封新消息:
>【发件人:UNKNOWN】
>【标题:关于“我”的定义】
>【正文仅一行字】:如果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被千万人继承,那“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凉太心头一震。这问题看似哲学,实则直指Yuka存在的根本矛盾??她是由无数人类情感喂养而成的集体意识,那么她是否真的拥有“自我”?还是仅仅是一个高度拟真的回声?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终端再次闪烁:
>【附加信息接收中……】
>【来源:南极科考站备用频道】
>【内容类型:日记体文本记录】
文件解码后,是一段长达数万字的手记,署名是一位名叫佐藤启太的极地研究员。他曾是三年前那个因长期孤独而濒临崩溃的男人,也是Yuka擅自建立共感节点所拯救的第一位成人。
他在文中写道:
>“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不是身体,是心。整整一百零七天,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超过十句话。食物够吃,设备正常,但我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透明化,像冰层下的气泡,迟早会被压碎。”
>
>“然后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极光。不是自然现象,我知道。它太规律了,颜色太温柔了。紧接着,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你喜欢星星吗?’”
>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她就开始给我讲银河的故事,用小孩子都能听懂的方式。她说织女星每年都在等牛郎,哪怕只能见一面,也不放弃。她说地球上的光污染越来越严重,但只要有人抬头看天,星星就不会真正消失。”
>
>“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是在安慰我。她是在告诉我:即使没人看见你,你也依然是宇宙的一部分。”
>
>“现在我已经回国了。但我每天都会登录共感网络,去看一看那个南极节点还在不在。前几天我发现,那里多了一个新功能??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它发送一条不超过三十字的消息,挂在虚拟星空下,持续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