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老娘发类似的欺骗性邮件已经发了好几年,说谎张口就来,其实寿司她早就会做了,但不是在捕鲸船上学的,而是在歌舞伎町学的。
“……佟姨辞工了你会比较辛苦,毕竟那么多年都是她照顾你,新雇的阿姨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你要耐心地教人家,不要因为人家一点没做好就着急。要记得热牛奶喝,但鲜奶的保存期只有三天,一定要看清楚。今年春节也许能回去过年,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末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关于‘我爸’的事,也不要太纠结了,我从来不介意你再找一个的,你现在也比较富裕了,你女儿也懂事了,眼光放低一些也没关系,当然你要继续找也没关系,我只是怕你孤独……”
她轻吐一口气:“晚安,你的女儿楚子寒。”
她把卫星电话放到口袋里,看了一会儿风景,甲板上裹着厚重棉衣的老外喝着酒惊诧地看着这个身着单薄白衣,看起来却完全不受影响的东方少女,许是感觉周围的视线有些多了,楚子寒才返回到船舱内,里面已经开始庆祝圣诞节了。
从北京回来之后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一年里他回过学院本部好多次次,但都是看了路明非就走,傻气师弟有些时候被导师折磨着关门训练她还见不到,其他时间里都过着如此的生活。
多数学生直到四年级才加入执行部实习,但她只用了两年半就完成了全部学分,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实习。
学院为她选择的实习地位于挪威首都奥斯陆,那是个优美而寂寞的城市,宽阔的街道上看不见什么人,因为接近北极圈,它在冬天的日照很短,太阳出来之后几小时就落山了,有时候黑夜简直像是永恒的。
生活在那种城市的人都学会了喝两口酒,睡前不喝点酒生物钟就会混乱。
在那种氛围下,她学会了用汤力水和金酒调制鸡尾酒,在夜幕下递给跑过来一起庆祝节日的邻居,有几个住在她附近的金发帅哥一起参与社区派对时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有一个还直接朝她发出了跳舞邀请,被她拒绝了,她这一年都没有跳过舞,听说社区里已经给了她一个称号——“需要水晶鞋的白雪公主”。
热情的挪威帅哥都希望自己是那个递出合适水晶鞋的王子,却不知道这位白雪公主每个不需要酒精助眠的夜晚,都会在睡前打个电话给远在天边的师弟。
北京尼伯龙根里的幻梦,究竟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在看到夏弥死在师弟怀中时,她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只可惜小师弟还是犹犹豫豫,对此似乎连陈墨瞳也没什么办法,她和零号她们几个私下里开了几场小会,但最终的决定都是让他自己一个人放松一段时间,老唐,绘梨衣,夏弥……这些人总是在小师弟的人生中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点点残影,在他把这些余烬消化完之前,几个人约定好不会强硬地挤占少年的内心空间。
前段时间她还去了趟日本,看望了叶胜和亚纪他们,亚纪也特别嘱咐过她让小师弟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总会想通的。
不过……
她走到吧台旁边,示意侍者给他一杯Gin&Tonic。
“MerryChriamas!”随着香槟酒开瓶的声音,一群人振臂欢呼。
她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好像还没来及庆祝小师弟圣诞节快乐,摇摇头,结果侍者调好的酒,抿了一口,看向人群。
“希望圣诞老人从烟囱里给我扔一个性感的未婚夫!我希望他会拉大提琴有一点点络腮胡子!”女孩闭着眼睛许愿。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背景音乐是那首熟悉的圣诞歌,在中国的大城市,圣诞来临的时候满街也都是这首歌。
男孩在烛光下打开了丝绒的首饰盒,钻石戒指反射着璀璨的光,在女孩尖叫出声的时候他就势跪在她的长裙下向她求婚,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赌钱而上这艘船的,去北极圈里过个圣诞本身就是很浪漫的事。
圣诞老人打扮的侍者穿着鲸骨笛为这对情侣祝福,酒杯里斟满了粉红色的香槟。
这个世界很好很欢乐,只是跟她有些距离,她慢慢地喝着那微苦的液体,一点点接上先前的思绪——不过什么呢?
是对小师弟的愤怒吗?
绘梨衣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离开的,夏弥走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他的告白,为什么经历了两次同样的教训,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路呢?
自以为不会尚还别人,结果却伤害了所有人。
回想那个在北京度过的圣诞节……那天路明非和芬格尔说要去西单的天主教堂过圣诞节,这俩货当然不会自己想到要去教堂混,可身为教友的陈雯雯邀请了路明非,而且听说圣餐是免费的,且有很多信教的好妹子都回去。
那天穿着白裙子的陈雯雯拉着不知道从那间衣柜里翻出来的皱巴巴的黑色礼服胡乱穿在身上的路明非跑到面前邀请自己,她总觉得前者的目光带着一种挑衅和炫耀的意味,于是开口对后者说:
“你个人邀请我我就去。”
最终她还是去了,只是小师弟结结巴巴的,她还是借着恺撒的阶梯下了坡,这个和她求婚失败的金发男人倒是气度颇佳,为人处世充满了人情味,和她那个笨手笨脚的小师弟没法比。
只是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啊,她不想要龙性刺激下的一时回答,而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的邀请。
今后的很多年陪伴她的只有手提箱和刀袋。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如她对妈妈说的,她希望妈妈再找一个,因为她很了解孤独的味道,她也不喜欢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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