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老人当中,爷爷卧床最久。他生病与去世之间有着很长一段时间过渡,故而大家都接受的很好。但正是因为接受的太自然,所以浑然不觉得生活还因为惯性而向前推动着。
当活人机械地做着和死人相关的事情,才发现自己的人生也被死神撕走了一部分——大伯为了房子的归属问题才来闹过一场,她怎么就忘得一乾二净了呢!
戚具宁坐在床边。贺美娜坐在地上。
相对无言。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你这里红了一块。”
“过敏。没事。”她摸了摸过敏的地方,站起来去开抽屉——那里面有爷爷的死亡证明。
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用证明。我也做过这种傻事。”
什么傻事?他说的是什么傻事?
但戚具宁没有讲下去。他站起来,用一种淡到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了两个字。
“真巧。”
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做过相似的傻事,似乎近了一些。
贺美娜靠着柜子站着,看他检查没电的手机,似乎打算和谁联系。
“其实……”
我们是中学校友。
还有,我们小时候见过面。你说我喜欢的美娜娃娃是山寨货,还推了我一下。我的额头到现在还有一块疤,但是已经淡了很多。
还有,你来过这里。你忘记了吗?你到这里来探病,送了我一本《玉女心经》。还说练好了疤就会消掉。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拉上外套的拉链,挎上包,准备送他出去:“你可以用我的手机——”
他将没电的手机扔到一边,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有吃的吗。”
他饿了。
她愣住,然后把挎包带子慢慢举过头顶,将包放下。
“我去煮面。”
贺宇和胡苹去旅游了,一日三餐她自己能解决。煮的并不是方便面,而是超市里最常见的龙须面。
她按照妈妈的配方,在面里加了鸡蛋和丝瓜——先下少许油热锅,煎一个溏心蛋,盛起来,用剩下的油将切成滚刀块的丝瓜炒软,然后加沸水煮面。
面端上来的时候,戚具宁又看了她一眼。
当两人在饭桌旁平等地坐着,他才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危从安——你认识他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到危从安,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定义“认识”。
“其实我们上的是同一所中学。我见过你们。我比你们小两届。”她补充,“我知道他是你的死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