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靠在他滚烫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腔因大笑而传来的震动,听着他粗俗却生动的描述,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地落回了实处。
袖中紧握漆盒的手,也悄然松了几分力道。
“项籍那小子,吃这套!”刘邦得意地一挑眉,“被老子哭得有点懵!再加上他那傻乎乎的堂弟项伯,还有老子事先塞了金子的项庄……嘿!舞剑?舞个屁!连老子一根汗毛都没碰着!樊哙那傻大个儿闯进来,抱着个生猪腿啃,倒把项籍唬得一愣一愣的!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那生死一线的鸿门宴,只是一场供他取乐的滑稽戏。
“后来呢?”嬴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后的放松。
“后来?”刘邦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市井无赖般的狡黠,“老子一看范增那老狗眼神不对,知道再待下去准没好事!正好憋了一泡尿……哎哟喂,那可是救命的神尿啊!”他夸张地捂着肚子,“老子赶紧捂着肚子喊:‘项王!臣……臣内急!实在憋不住了!’项籍那莽夫还嫌老子腌臜,皱着眉头挥手让老子快去快回!”
他模仿着项羽嫌弃的表情,惟妙惟肖。
“老子一出大帐,那叫一个脚底抹油!陈平那小子早就在外面接应好了!张良……嘿,那小子也机灵,留下来帮我拖时间周旋。”刘邦说到张良,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但很快又被逃出生天的狂喜淹没,“老子骑着马,一路狂奔回营!范增那老匹夫,估计这会儿还在营里气得跳脚骂娘呢!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用力拍着大腿,笑得畅快淋漓,仿佛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那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智胜强敌的得意,感染了整个营帐,连油灯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嬴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粗声粗气、绘声绘色的描述,感受着他胸腔里强健有力的心跳和那蓬勃的生命力。
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涌上鼻尖。
她忽然侧过身,伸出纤细的双臂,轻轻环住了刘邦粗壮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汗味、酒气和尘土气息的胸膛。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动和依赖。
刘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那细微的动作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心尖。
他低下头,下巴蹭了蹭她冰凉柔顺的发顶,声音里的狂放不羁瞬间收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愕然:“……怎么了?吓着了?”
嬴政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了惊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嗯。挺害怕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怕你……回不来。”
这简短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刘邦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名为“心疼”和“被需要”的涟漪。
他纵横半生,听过无数奉承谄媚,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女子一句简单的“害怕”和“担心”,而感到心头如此滚烫,如此满足。
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他特有的、混不吝的安抚:“傻丫头!怕什么!”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你相公我奇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造化大!这点小场面算个屁!那项羽,看着凶,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范增?老棺材瓤子一个!迟早要被老子气死!”
他语气轻松,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放心!项羽那小子,迟早也要被老子打败!这天下,迟早是咱老刘家的!好了,别害怕了,啊?”他低下头,试图去看她埋在怀里的脸,“给老子看看,哭鼻子了没?”
嬴政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却依旧埋着头,只是环着他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并没有泪痕,只是眼眶有些微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但那双纯黑的眼眸里,方才的惊惶脆弱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水光的平静和……一丝下定决心的光芒。
她看着刘邦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和得意的糙脸,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很浅,如同初春冰河裂开的第一道缝隙,带着一丝清冷,却又奇异地绽放出惊人的光彩,晃得刘邦都有些愣神。
“刘邦,”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在咸阳宫里,找到点东西。”
“哦?啥好东西?金银珠宝?还是始皇帝的玉玺?”刘邦来了兴趣,眼睛放光。
嬴政轻轻摇头,从他怀里稍微退开一些距离,但一只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怕他跑了似的。另一只手,则缓缓探入宽大的袖袋。
“是徐福留下的。”她看着刘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当年炼丹,除了那害人的‘阴阳逆转丹’中的阴丹,还炼成了真正的‘阳丹’。”
刘邦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阴阳逆转丹?什么东西?”
“丹分阴阳。”嬴政的声音依旧平稳,袖中的手却已握住了那个冰冷的漆盒,“阴丹……便是让我变成如今模样的根源。而阳丹……”她顿了顿,目光在刘邦棱角分明的脸上逡巡,“至阳至纯,蕴含造化枢机。服之,则元阳永固,精血长盈,筋骨强健,气血如龙……可永驻生命之巅。”
“永驻生命之巅?”刘邦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灼热光芒!
作为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枭雄,没有什么比“强大”和“长久”更能打动他的心!
他猛地抓住嬴政的手腕,急切地问:“那……那阴丹呢?吃了阴丹变女人,那阳丹能解吗?”
嬴政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涟漪。
她迎上刘邦急切的目光,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能。”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徐福留下的绢书上说,若服阴丹者再服阳丹,阴阳相激,则逆转之效可解,重归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