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是不打算带走的。
沈鱼坦然吐了一口气,抬手,将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递到他眼前。
祁渊垂眸,眼前纸上罗列满满当当药材:纸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目:老山参切片、七叶一枝花、生地黄、当归、黄芪……皆是滋补之物。
“都是当初为救你性命所用。”
沈鱼指尖蜷了蜷,纸面也跟着轻轻抖动,“自把你从山上带下来,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情,劈柴担水,食宿便抵了,成亲的事情,”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颤抖,“是我一厢情愿,不与你算,把这些药钱结掉,你我就算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四个字,沈鱼说的有些艰难。
随她声音,祁渊视线也一路下移,那一页纸最下面小账本一样写着一个:总计四十五两。
沈鱼抿着唇,神色倔强。
她知道,对方要走,自己强留着也没意思。不如做些实在打算。
他身份那么尊贵,本事这么大,短短几天弄来这马车,应该不会欠自己这些银子。
沈鱼心中轻叹,马车很贵吧,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马车,连渭南县也没出过,对方却可以轻松弄到,说走就走。
她见祁渊不说话,再抬高那纸,“用量价钱尽可自己算,没多要你的。”
祁渊不动声色接过纸张。
以前在军中,他是从不管这些草药价格的,参军判官自会安排妥当,不过在沈鱼家这些日子,倒叫他对这些草药生意有了更多了解。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上伤的多重,清楚这些药材的价值和沈鱼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零零总总,日积月累,四十五两,实在不多。
他以为她定然舍不下投入的心血还有那一夜的雨露之情,必是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的,却是他想岔了。
此刻再看沈鱼紧绷的小脸和眼底极力掩饰的黯然,祁渊心底莫名浮起一丝异样——
倒是自己小瞧了这女子的骨气。
他试探道:“你只要银子,不要随我一起去京城?”
沈鱼当他又是讥讽,也勾唇轻笑,“你似乎觉得开我玩笑很有趣。”
少女仰着头,面容
,天的接触,她知道对方一定还有条件,她抬眼问:“但是?”
祁渊眸子轻眯,欣赏她的敏锐,“但是,入京之后,你须与南溪村旧识断绝往来,不得以‘祁夫人’自居。你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只认这救命之恩,这样对你我都好。”他停顿,观察着沈鱼的反应,“你看如何?”
沈鱼沉默了。
这身份干净利落。给出的条件也极具诱惑。
沈鱼不得不承认,乍听之下,她可以换个地方有新的生活,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医馆。
可细细想来,恩人这身份听着尊贵,可救命之恩再大,总有还完的一天。
若祁渊日后娶了门当户对的贵女,又会不会嫌她这“恩人”看着碍眼?
且去了京城再不能回南溪村,便是彻底断了她的退路,祁渊是落得一个清净,可届时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京中又该如何生存呢?
更重要的是,若她接受了这条件,那他们之间那些经历又算什么呢?
自祁渊恢复神智起,那段日子在她记忆中已渐渐如梦一般。
倘若当真斩断过去一切,孤身远赴京城开什么医馆,沈鱼怕自己真的会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开心的日子。
何况当初他是个傻子时,自己都没嫌弃他,他神智清明后,反倒打死不认自己?
更遑论自己又不是过街的老鼠,凭什么要为了他的名誉而尽藏出身。
沈鱼难免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