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不对,根本没有什么追问的时间,崔令容已经遥遥地看到飞星接应他们的身影了,她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庾珩我们快要逃出去了!你看我们福大命大幸运又一次站在了我们这一……”
下一刻这份笑容被定格在了脸上。
崔令容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化成一声缄默的锐利的尖叫,直直的冲向天灵盖,振聋发聩的全身都发麻。
她双腿发软,勉强支撑住身体却也停住了脚步,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抚摸上他的胸口。
庾珩半空中握住她的手指,“怎么了?累了么?”
“我们虽已经逃出了射箭范围,但他们已经下城楼来追我们了,无奈还是要在跑一段,等到飞星接应的那里就好,我来的时候让他以备不时之需设了几个陷阱。”
崔令容完完全全听不清他所说的任何话。
“你的语调为什么这么虚弱?”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她看着庾珩,用乎哀求的询问着一个自己或许并不想要得到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比她泪水更先落下的是庾珩胸口被阴湿的布料上面沉甸甸的向下低落的一滴血珠。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崔令容声音哽咽,想起他那一番莫名的话语,和那一抹笑怎么看怎么勉强又不舍的笑容。
“阿容,阿容,你听话好不好?你看身后他们快要追上来了,我们先去前面好不好?”
庾珩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再一次向前,她更加能够看到,每一次向前跑动时他脸上由于痛苦浮起的细小难耐的神情。
崔令容咬着牙,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也不想再继续加深他这份痛苦,往下咽了一肚子的苦涩向前跑。
终于达到飞星设置的陷阱地点,崔令容立刻挣脱了他的手腕,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胸口一片深色濡湿的布料前。
葱白的指尖上立刻沾染了一大片的血红。
她去看他的后背,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一只被折断了羽杆的箭头。
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全身上下的力气和方才携手撕裂逃生的勇气和鲜活都被掏空了。
崔令容蹲下身子捂住脸颊,呜呜咽咽的小声抽泣着。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们跑下城楼的时候那么多的箭,齐齐的射出,她能够毫发无伤的躲过,还天真的以为是命运的眷顾。
哪有那么多的好运,都是他一直在为自己遮挡。
这么一道贯穿了胸口的箭伤,他为了不让她发觉竟然能够一声不吭的自己动手把箭遮断,还带着她向前跑了一段路。
他究竟有多大的毅力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崔令容更是不敢细想,他身上穿的本来就是暗色的布料,一开始往外渗出的血迹并不明显,等到被自己察觉布料上显然是积蓄了一层血水,他的生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流逝,而她等到最后才发觉。
“庾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骗我,你还没有娶我呢。”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有没有……你不要…”
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这场鸿门宴,也并未心存多少的侥幸能够从中逃脱,只要保得她无余,他这一场就不枉。
带着血腥气的怀抱温柔的把她抱住。
逐渐冰冷下去的温度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
“好了,不要哭了,再让我最后好好的看看你,这样等之后魂归九泉,我还能临摹出穿上嫁衣的模样。”
崔令容想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却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哭得更凶了。
庾珩单膝跪在地上,虚弱的缓缓抬眸又阖上,这样一个姿势也能更好的支撑住他的身体。
想要伸出手去替她擦一擦脸颊落下的泪水,手臂已经麻木的不听使唤了,庾珩眼底的眸光逐渐失去神采,他心底暗叹一声将额头轻轻的抵在她的额头上。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阿容,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该说的话仔细想想都已经说过了,你方才和我说过的那一番话我觉得甚好,所以你好好的,带着我的那一份要长命百岁。”
“庾珩,我也爱你,对不起,我的爱意总是比你晚到一步,你不能这样……我以为我们又逃过一劫还有很长的时间,为什么……”
崔令容伏在他的肩膀上,真正到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