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便是,当年,她和孟柯白做下的那些荒唐终于被洛渚亭发现,老父亲雷霆震怒,亲手狠狠抽了孟柯白三十鞭,然后罚去长跪。洛英哭求无门,又实在心疼,便跑到孟柯白身边,抱着他血肉模糊的脊背,陪他跪了一整个晚上。
她身上那些和他曾经纠缠不分的痕迹也来参与她的混乱。
她的心疼,它们就跟着一起疼。
在洛英弯腰揉膝盖的同时,头顶蓦地一阵响雷。夏日的雨来得石破天惊,等她走进客栈时,脸上早已被砸了不少,肩膀也湿了一小块。
幸好回来了。
她的房间在最顶楼,隔壁那间空着,上去后便是独属于她的静谧天地。
然而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上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快要到顶时,洛英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身后的脚步声,太吵,太烦,又太过于熟悉。
她转头,果然看到今晚的始作俑者,像个被暴雨浇头的顽石,恣肆,不羁,伫立在那里。
眼神清澈无辜,星天月地。
她忍无可忍:“孟柯白,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住这间客栈。”男人抬头看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这只有两间房的客栈顶楼,洛英饱满的胸脯因为急匆匆赶路而不断起伏。
“你跟踪我?”
“没有哪一条王法规定,我不能住在这间客栈。”
“你就是故意来搅黄我们师徒饭局的!”
“他们用餐全都十分愉快。”
“你、你明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我最怕提起皇子的事,非要当着我的面,大张旗鼓地说是吧?”
“是你的学生们好奇来问我的。”
“孟柯白!”
“我在这儿。”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洛英咬牙切齿,“我不该说你已经死了,我也不该背地里编排你,诽谤你‘表里不一’,我向你郑重道歉。”
“终于想起来了?”
洛英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他就是在报复她,锱铢必较的小人心性,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可是又怎么能和当年相提并论呢?
当年,他们一同在洛渚亭的私堂读书,外人面前,她对他的批评总是不遗余力,恨不得连那手铁画银钩的书道也一并贬到尘埃里。
可是私底下,她又会加倍夸回来,夸他,什么大小呀形状呀,还有他用不完的力气。
他好得不得了。
孟柯白的话总是很少,那些因为她不留情面批评而积累的怨气,也在这一下一下的夸赞、一下一下的狠凿里,一下一下发泄殆尽。
总归是谁也不欠谁一下的吧。
“我酒品不好,喝酒误事,如若不是你孟阁老不厌其烦反复提醒,我的确回忆不起来。”洛英说。
不知不觉,孟柯白又近了一步,她与他尚隔距离。
她庆幸此刻的自己已经从往事的泥淖中脱了出来,理智占据上风。
“这件事是我不对,今天早上,我也不该对你恶语相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拿三皇子六皇子的事敲打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她不看他,把姿态放低。
有几息的沉默。
“英英,你脸上的妆花了。”孟柯白却突然这么说。
清晰凌厉的大手,托着一丝不苟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