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完整的记忆和情感不受控制地倒灌,将胥黎川淹没。
潮湿旖旎的画面不再零散,而是有零有整地呈现出来,将胥黎川本人一起拉近了那个暴雨不停的雾都里世界之中。
在这里,他是陪着宿柳在暴雨街道之中穿行的黎叙,他们一起探秘那栋在三个时空的下的同一座房屋,在迷宫一般的房间里探险,在某种名为吊桥效应的可笑原理下情感升温。
他也是黎叙2号,和黎叙争风吃醋、揣着明白装糊涂、试图用肉。体和来吸引宿柳注意的黎叙2号。
是目睹了宿柳对黎叙偏爱后,分明恨得要命,在心里无数次叩问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面上却要纯真懵懂的黎叙2号。
他更是28岁的胥黎川。那个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感,带着鄙夷、带着想一探究竟的好奇,但更多却只是想要见到宿柳本人的迫切。
他被宿柳一电锯砍下脑袋,在血肉与骨骼重组的间隙中,无数肉芽生长,它们什么也不想,只会喊着“宿柳宿柳宿柳宿柳”,朝着她的方向蔓延,想要抓住她不为自己停留的脚步,只是想多看她一眼。
他是26岁的胥黎川,是里世界所有人都嫉恨、想要杀死却更想要取而代之的26岁胥黎川。
他们一起在雨夜逃亡,开着红色的法拉利驶向目的地不明的远方,迷雾与黑夜为他们让路,死亡的城镇为他们苏醒,所有的风声雨声喧闹声都被抛在身后。
在那辆自由无比的红色跑车上,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只有旷野一般的呼吸和畅快。
他是26岁的胥黎川,他们在狭小的汽车旅馆里做。爱,他拿出前半生的所有阅历和深沉来装作一位优秀的老师,分明自己也一知半解,却装作游刃有余地教她探索身体、教他享受欲望。
他极力隐藏起自己促乱的呼吸,伪装得身经百战,只为了不在她纯澈的、好奇的目光中方寸大乱一泻千里。
他们像两条游鱼,在岸上交融,用自己的体温和湿润来缓解那干涸的焦渴。
后来所有的胥黎川追来,他们跳楼逃跑,从天台上坠落时,他们倒着接吻,世界下沉爱意上升。
世界和天空在眼前倒退着游过,而他们是逆流而上的游鱼,无比自由、无比刺激。
他也是里世界所有未曾和宿柳真正接触的胥黎川,他们站在沉默的雨夜中,举起从因她到来而苏醒的城镇中搜罗来的刀,望着她的眼睛,只是望着她的眼睛。
锋利的刀尖刺向脖颈的那一刻,胥黎川醒了。
四肢传来的钻心疼痛告诉他,他不是任何一个里世界的胥黎川,他不是——
作者有话说:读取完里世界记忆的胥黎川:
怎么办,收回之前的狠话还来得及吗?
脸怎么更疼了?哦,原来是自己打脸了啊!
第27章
醒来之后仍是梦魇。
胥黎川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梦境之中。
大脑前所未有清醒,如亿万只蚊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耳旁的呓语难得消失。
这本应令他感到清净,然而控制不住的身体和某种对当下情形的恐慌却让他焦躁无比。
他分明从记忆中抽离,却仍旧被困在那个破旧的汽车旅馆之中。
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屋顶的蜘蛛网困住一只又一只迷途的飞虫。生命在头顶挣扎,老旧收音机播放着重金属摇滚乐,嘶哑的歌喉在无人的舞台发出怒吼。
破旧极端的环境滋长疯狂,无处安放的欲。望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氛围让人摇摇欲坠,窗外似有猫吗?哀怨的嚎叫响起,从收缩的喉间倾泻,溺水了一般愈唱愈高。
纠缠不清之际,茭白的不再是月光,朦胧的不再是雾气,湿润的不再是雨滴。
至于歌唱的猫儿,早在不知何时飞似地跑去。
所有具象的感知都被抽象化,他与世界仿佛隔了一层保鲜膜,透过那柔软而坚韧的隔膜触碰,一切是那么清晰,却又永远不会亲密。
梦总是荒诞的,但这个梦却真实得可怕。
这是他的梦,他的国度。他是一切的主导者,是独裁的暴君、威严的师长,是掌管她身体的刑官酷吏。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跟随着梦中的“他”行动。
她的目光湿漉漉,潮湿又哀怜,在哭泣的哀求之中,他却完全不懂得怜惜。
不想面见这般的场景,胥黎川竭力控制着身体,呵斥自己停下,停止。
然而无能为力。
故事的走向似乎是既定的,他撼动不了分毫。与现实完全不同的发展让他抓狂,那种怪异的不适感仿佛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尖叫着想要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