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扯了下嘴角,满屋灯火中,忽明忽暗的凤眸微眯,视线落在那张信笺上没挪开,“不拦。”
高德顺不敢妄自决断,“奴才愚笨,请陛下指点。”
萧策将御笔搁落,柔顺的笔尖处,朱红色的墨迹滴落在桌,宛若新鲜的人血,将殿中氛围徒添了几分凝重。
四周沉寂,落针可闻。
“找不到就帮着她找,再顺手给点线索,”萧策轻哂一声,“朕倒想看看她这些年究竟积累了多少本事,背地里养了几个人,够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
高德顺眼皮一跳,当即了然,“陛下英明,与其慢刀子割肉,不如将他们一网打尽。”
“行了,”萧策语气低沉,“这事交给你办,这么些年就属你办的最顺手。”
这会得了夸,高德顺刚才被打过的大板登时不痛了,满面含笑地继续上前伺候,“承蒙陛下看得起奴才,要奴才说,那英国公怕是尸身早化了土,叫虫子吃干咬尽了,若是没死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此人定是早已死的透透的。
须臾,从建章宫退出来后,高德顺除了刚才说的,又领了一份新的差事。
夜色低垂,远处的宫灯细若萤火,他不免轻啧一声。
这缺德事,怎么都碰在同一天了。
想到白日跪在廊下的温窈,明日亡夫忌辰,瞧见那景象可别哭晕在坟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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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灯笼递过来时,温窈刚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见英国公府那张熟悉的牌匾,眼泪唰地直接往下掉。
谢凌川安慰她,“母亲知晓嫂嫂回来,午后便叫人去江岸捕了两尾黄鱼炖汤,特意等着你归家。”
温窈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
进了院门,府里管事婆子说老夫人正在念经。
佛堂里,门‘吱呀’一声推开,满头白发的女人正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温窈咬着唇,怯生生叫了句,“母亲。”
老夫人手里转动的佛珠骤停,长叹了口气,“罢了,回来就好。”
温窈闻言,这两日在宫中紧绷的心瞬间一松,过去搀着将她扶起来,“儿媳不孝,叫母亲担心了。”
老夫人回握住她手,仔仔细细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像是担忧她是否受伤,确认后才安心下来。
温窈乖巧地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老夫人抚过她额发,“宫内如同龙潭虎穴,谁进去都得掉一层皮,我担忧的日夜难眠,总想着那日给你放妻书时,你是不是也一样害怕的睡不着。”
佛堂内檀香幽幽,温窈眼眶愈发的酸了,蝶羽般的长睫盈满水雾。
老夫人自她走后,吃饭时会想起她陪自己逗趣,用茶时念着她点的茶汤,就连出去,都能刚巧撞上婆子从外取了东西回来,包袱里满满当当备着给自己换春新制的衣衫鞋袜,说是少夫人前半月就吩咐了下去。
温窈满打满算才和大儿子谢怀瑾相处七个月,却守了她这个老太婆整整三年,替一个死人守节尽孝到毫无怨念,她再也不能否认只将温窈当做儿媳,她早已胜似她的嫡亲女儿。
温窈哽咽,“给家中带来动荡,终归是我的错。”
老夫人拿出帕子,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怀瑾爱你,凌川敬你,我也不得不多疼你两分,如今英国公府上下只有孤儿寡母,我也想开了,横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在意这些名声外物,我只问你一句,若是不愿进宫,可愿跟我回扬州老家,借着探亲的名义,总能先躲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