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冷光灯管滋滋作响。 空气里浮动着机油和尘埃的沉闷气味。 云晚晴的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回声在空旷的柱廊间单调回荡。 她低头翻找车钥匙,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扣。 阴影里。 一道扭曲的白影猛地扑出! 尖叫卡在喉咙。 浓烈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裹着疯癫的气息兜头罩下。 林蔓! 那张僵硬破碎的脸上涕泪横流,双眼赤红如恶鬼,手里攥着寒光刺目的水果刀! “你去死!” 尖利的嘶吼撕裂空气。 刀锋首刺云晚晴心口! 时间凝滞。 死亡的冰冷触感爬上脊椎。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后方狠狠撞来! 云晚晴被撞得向前踉跄。 耳边是布料撕裂的刺啦声。 滚烫的液体溅上她的侧脸。 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呃!” 压抑的闷哼。 云晚晴猛地回头。 瞳孔骤缩。 祁若初挡在她身前。 左手死死钳住林蔓持刀的手腕。 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水果刀锋利的刃口深深没入祁若初挡出的右小臂! 鲜血汹涌而出,瞬间染透深灰色西装袖管,沿着手臂线条蜿蜒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绽开刺目的猩红。 祁若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有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她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扼住林蔓的咽喉! 五指收拢。 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林蔓的尖叫戛然而止。 赤红的眼球暴突,刀子脱手落地,发出当啷脆响。 她像只被掐断脖子的鸡,徒劳地踢蹬双腿。 保安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 祁若初松开手。 林蔓软泥般瘫倒在地,剧烈呛咳。 保安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 祁若初这才缓缓转过身。 手臂上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汩汩涌出。 她看也没看伤口,深不见底的黑眸只锁着云晚晴煞白的脸。 “伤到没?” 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痛楚。 云晚晴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目光死死钉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鲜血正顺着祁若初垂下的指尖,一滴,一滴,砸落。 她猛地冲过去,双手颤抖着想去按住那汹涌的血流。 指尖触到温热的黏腻。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勒紧心脏。 “你傻啊!” 破碎的哭喊终于冲出口,带着后怕的颤音。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 “谁要你挡!” 祁若初没说话。 任由云晚晴慌乱地撕扯自己昂贵的丝巾,笨拙地试图包扎那可怕的伤口。 她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 地上,那张被林蔓挣扎时甩出的、祁若初视若珍宝的2018。5。20话剧票根,被混乱的脚步踢到角落。 锋利的刀尖在票根边缘划开一道长长的、丑陋的裂口。 顶楼公寓。 血腥气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家庭医生刚离开。 祁若初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靠坐在客厅沙发里。 脸色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 灯光勾勒出她冷硬的轮廓。 云晚晴跪坐在地毯上。 面前摊着那只被精心收藏在丝绒盒里的破损票根。 裂口狰狞。 她手里拿着特制的文物修复胶水和极细的镊子。 指尖因为后怕和专注而微微发抖。 一点一点。 将分离的纸纤维小心归位。 胶水涂抹得极薄。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祁若初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脖颈上。 灯光给那细腻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 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随着她专注的动作轻轻颤动。 “疼吗?” 云晚晴忽然低声问。 没抬头。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伤。” 祁若初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云晚晴吸了吸鼻子。 镊子尖小心地挑起一片微小的纸屑。 “流了那么多血……” 她声音哽住。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票根空白处。 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祁若初的视线落在她颤抖的肩背上。 沉默了几秒。 没受伤的左手抬起。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云晚晴的眼角。 抹去那滴滚烫的泪。 动作有些生涩。 “别哭。” 声音低哑。 “票坏了可以补。” 云晚晴猛地抬头。 泪眼朦胧地瞪着她。 “谁管票!”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愤怒。 “我管你疼不疼!” 吼完。 她又像被抽干了力气。 颓然低下头。 肩膀微微耸动。 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膝盖上。 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祁若初看着她蜷缩哭泣的背影。 眸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碎裂。 她忽然俯身。 左手穿过云晚晴的腋下。 稍一用力。 便将跪坐在地毯上的人整个捞起。 不容分说地按进自己怀里! 云晚晴猝不及防。 撞进带着血腥味和冷冽雪松气息的怀抱。 额头抵着祁若初没受伤的左肩。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丝质衬衫。 祁若初的左臂环过她的后背。 将她紧紧箍在胸前。 受伤的右臂小心地避让开。 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柔软的发旋上。 这个拥抱强势而笨拙。 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仿佛要将她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别动。” 祁若初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 比平时更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让我抱会儿。” 云晚晴的哭泣渐渐变成无声的抽噎。 紧绷的身体在滚烫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 脸颊贴着祁若初颈窝温热的皮肤。 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 一下。 撞击着她的耳膜。 奇异地抚平了翻涌的恐惧和后怕。 不知过了多久。 云晚晴的情绪终于平复。 她想从祁若初怀里退开。 环在她背后的手臂却骤然收紧。 “还没好。” 祁若初的声音闷闷的。 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固执。 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 云晚晴只好安静地伏在她怀里。 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刚修补好的票根上。 胶水未干。 裂口被小心拼合。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 想看看修补得是否完美。 指尖刚触到票根边缘。 祁若初环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半分。 “别动。” 云晚晴无奈。 只得放弃。 指尖停留在票根上方。 无意识地描摹着票根背面那些被岁月模糊的字迹。 就在她指尖滑过票根背面中心位置时。 被刀锋划破又粘合的地方。 两层薄薄的纸页因为胶水浸润和刚才的撕扯,边缘微微。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冷光。 在灯光下一闪而逝。 云晚晴呼吸一窒。 指尖顿住。 她屏住呼吸。 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沿着那道细微的边缘,轻轻剥开两层粘连的纸页。 一张薄如蝉翼的铂金箔片。 嵌在票根夹层之中。 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上面。 用最精细的激光蚀刻技术。 镌刻着三个极小却清晰1无比的花体字: 初爱晴 灯光下。 铂金箔片折射出冰冷而永恒的光泽。 像一颗深埋了五年、在此刻被刀锋和鲜血意外剖出的真心。 祁若初的下巴还抵在她发顶。 温热的呼吸拂过。 抱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 仿佛要将刚才生死一瞬的惊悸,永远隔绝在这个怀抱之外。 云晚晴的指尖停留在那枚冰冷的钢印上。 久久无法移动。 心跳声在寂静中轰鸣。 盖过了车库的尖叫。 盖过了刀锋的寒光。 也盖过了手臂鲜血滴落的声响。 只剩下这三个字。 无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