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闷热粘在皮肤上。 祁若初推开画廊厚重的玻璃门。 冷气裹着松节油和咖啡的混合气味涌出。 预约的客户还未到。 她选了靠窗位置。 指尖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划过。 跨国并购案的财务模型在幽蓝光线下铺开。 数字精准冷酷。 窗外街角。 一道身影猝然攫住她的视线。 白色连衣裙。 及腰长发。 纤细的骨架。 侧脸的弧度。 在行人匆匆的模糊背景中。 像一帧刻意剪裁的影像。 祁若初的手指停在冰冷的屏幕上。 视线穿过玻璃。 钉在那女孩身上。 女孩站在屋檐下避雨。 微微侧头撩发的动作。 近乎诡异地复刻了某个人的习惯。 画廊经理端着冰水走近。 祁若初抬手示意噤声。 目光没有偏移分毫。 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女孩似乎察觉到注视。 转过身来。 正脸暴露在画廊明亮的光线下。 祁若初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像完美的赝品。 眉眼轮廓有几分相似。 但眼神空洞。 笑容僵硬。 像一张精心绘制却失真的面具。 香水味隔着玻璃门缝隙飘来。 廉价甜腻。 刺鼻。 女孩扬起一个练习过度的微笑。 朝祁若初的方向走了几步。 祁若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指尖在平板上轻点。 调出下一个文件。 仿佛刚才的凝视只是错觉。 只有搁在桌沿的左手。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夜幕低垂。 酒吧喧闹的音浪撞击耳膜。 云晚晴瘫在卡座角落。 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晃荡。 第七杯威士忌酸。 酸涩感早己麻木。 闺蜜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 “……画廊……很像你……” 世界在旋转的彩灯下扭曲变形。 闺蜜担忧的话语飘远。 只剩下那句“很像你”。 像毒藤蔓骤然缠紧心脏。 密密麻麻的刺扎进去。 祁若初傍晚那通异常简短的工作电话。 画廊地址。 那个撞见又刻意忽略的侧影。 碎片在酒精浸泡的脑子里疯狂搅动。 拼凑出一个冰冷刺骨的真相。 她猛地灌下最后一口酒。 冰凉的液体灼烧着食管。 “我去洗手间!” 她推开闺蜜搀扶的手。 踉跄着冲出卡座。 走廊尽头。 VIP包厢厚重的门打开一条缝。 暖黄的光泻出。 祁若初的身影立在门内。 侧身对着走廊。 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 门缝里。 一角熟悉的白色裙摆。 一头柔顺的长发。 云晚晴的血液瞬间冻结。 又轰然冲上头顶。 酒精混着尖锐的痛楚在血管里咆哮。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猛地撞开那扇虚掩的门! 包厢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水晶吊灯折射着暖光。 祁若初闻声转头。 眉头蹙起。 “你怎么……” 话音未落。 茶几对面。 沙发上那个穿着白裙的长发女孩也抬起头。 灯光清晰地照亮她的脸。 云晚晴的呼吸停滞了。 那张脸…… 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照出她扭曲的轮廓。 却又支离破碎。 鼻梁的弧度。 嘴唇的形状。 强行拼凑出的熟悉感。 在僵硬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下。 透着令人作呕的怪异。 像拙劣的蜡像。 “哈……” 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酒气的冷笑从云晚晴喉咙里挤出。 她摇摇晃晃地向前几步。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异常刺耳。 目光死死锁着祁若初。 像濒死的兽盯着猎人。 祁若初站起身。 “云晚晴。” 她声音低沉。 带着警告。 云晚晴无视她。 径首走到那个惊恐的女孩面前。 居高临下。 冰冷的指尖猝然抬起女孩的下巴。 力道大得让女孩痛呼出声。 “像我吗?” 云晚晴的声音淬着冰渣。 她猛地甩开女孩。 转身逼向祁若初。 距离瞬间拉近。 浓烈的酒气喷在祁若初脸上。 “祁若初……” 云晚晴的声音嘶哑破碎。 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 带着血淋淋的绝望。 “我是不是……” 她昂起因为酒精和愤怒而涨红的脸。 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被背叛的痛。 “只是她的一个……劣质替身?” 祁若初的眸光骤然一沉。 像深潭投入巨石。 她往前一步。 伸手想抓住云晚晴。 “你醉了。” “别碰我!” 云晚晴猛地挥开她的手。 动作太大。 整个人失去平衡。 向后倒去。 祁若初眼疾手快。 揽住她的腰。 将她猛地拽回!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狠狠撞在一起! 云晚晴滚烫的前额撞进祁若初冰冷的颈窝。 牙齿失控地磕上那片的肌肤。 尖锐的刺痛传来! 熟悉的触感。 锁骨下方。 旧伤的位置。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祁若初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 像铁钳。 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混乱中。 沙发上的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 她手忙脚乱地去抓掉在地上的手包。 包口敞开。 里面东西散落一地。 祁若初的目光如同冰锥。 瞬间钉在地上一个滑出的透明文件袋上。 袋子里。 几张照片清晰可见。 一张是云晚晴前几天逛街的偷拍。 另一张。 边缘己经泛黄。 上面是一个温婉笑着的女人。 眉眼神韵……竟与自己有五分相似! 祁若初脸色骤变。 周身气压降至冰点。 她一把推开怀里醉醺醺的云晚晴。 力道不容抗拒。 云晚晴踉跄着跌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祁若初几步跨到那女孩面前。 蹲下身。 不顾女孩的尖叫挣扎。 一把夺过文件袋。 抽出那张旧照片。 灯光下。 照片背面的钢笔字迹清晰浮现: 慈济整形修复中心-患者林蔓-目标模板:祁夫人遗照(1998年摄) 祁若初捏着照片的手指。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响。 她缓缓抬起头。 看向沙发上瑟瑟发抖、妆容被泪水糊花的女孩。 眼神像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冰冷。 厌恶。 裹挟着摧毁性的风暴。 “整容?” 祁若初的声音不高。 却像淬了毒的冰刃。 每一个字都钉死女孩的希望。 “照着我母亲车祸前的样子整?” 女孩惊恐地瞪大眼睛。 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一个字。 祁若初猛地站起身。 居高临下。 包厢里死寂一片。 沉重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她不再看那女孩一眼。 转身走向瘫在沙发里的云晚晴。 云晚晴醉眼朦胧。 刚才的质问耗尽了力气。 此刻只茫然地看着她。 祁若初俯身。 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 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 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经过那女孩时。 祁若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冰冷的声音砸下。 如同最终判决: “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