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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表演（第2页）

“愿意，愿意，我的秦柏说什么我都愿意听。”王秀丽立刻摆出全神贯注的姿态，用她厚实的手掌托着同样厚实的下巴，嘟着那张肥厚的嘴唇，仰望着秦柏，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依赖，仿佛在瞻仰她独一无二的神祇。

“住我家东隔壁的是一个寡妇，叫夏荷花。”秦会计开始了他的表演。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少往她门前跑，我警告你！”王秀丽立刻警觉起来，带着一种本能的、对潜在竞争对手的防范。

会计笑起来，笑容干净又带着点无辜：“秀丽你放心，喝酒要喝头烧酒，娶妻要娶黄花妻，你就是我的黄花妻，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说着，他还伸出自己那双修长、骨节分明、与王秀丽的粗黑短胖形成鲜明对比的手指，带着调笑的意味，轻轻捏了把王秀丽腮帮上那坨颤巍巍的肥肉，继续说道：“这个寡妇啊，装了这么多年贞洁烈女，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

“找野男人了？”王秀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秦会计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谁？”王秀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罗汉臣。”

“不认识。”王秀丽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在秦会计的心里这个名字却烙得很深很深。

秦柏故作惋惜，又“正义感”爆棚地说：“你说你一个寡妇，要是真想找男人，就光明正大地找，现在这个新时代，又不是不允许寡妇改嫁。”

王秀丽立刻附和：“就是！既要做，又要立牌坊，这就是她的不是了。”

“哼！”秦会计适时地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继续添油加醋，“她哪里是要真正地成个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呢？我看她是要‘迎来送往’，恨不得阅尽天下男人，骨子里骚得很呢！”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王秀丽果然被激起了“正义之火”，她愤愤不平地说，“你和她住得这样近，你可别‘近水楼台先得月’，跟她瞎胡搞啊。”

“秀丽，你怎么还不放心我。”秦会计立刻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她那只‘破鞋’，白送给我，我都嫌脏，才不稀罕穿呢！只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老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确实很龌龊，很影响心情。”

“你们大队的妇女主任是干什么吃的？”王秀丽果然顺着他的引导，把矛头指向了王春梅，“有这样的事情，她还不闻不问吗？”

“唉，说到我们大队的那个王春梅主任啊，”秦会计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怎么说呢，人是好人，资格也老，可惜啊，现在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了，偏偏还死犟死犟的。有人看不过眼，把寡妇这些破事说到她那儿，她倒好，也雷厉风行，立马就到我们生产队来开现场会。开现场会，你就快刀斩乱麻，处理那几个人呗？可她倒好，七扯八扯，东拉西扯，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居然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扯到我头上来了！”他表现出极端的愤懑和无奈。

“我就说你是偷腥的猫吧？”王秀丽脸色突变，声音陡然拔高，也不托下巴了，小眼睛瞪得溜圆，“那个寡妇的野男人，是不是还有你一个！”

“嗐！我的好秀丽，你怎么也这么想？”秦会计拍着大腿，痛心疾首地说，“我是那种人吗？我秦柏是如此格调不高、饥不择食的人吗？这分明是王春梅她昏聩无能，查不清案子，又或者是中了那班人的奸计！那班人是想把我拖进这浑水里，他们好浑水摸鱼！他们就是看准了我和你的关系，想利用这一点来自保！秀丽啊，你对我的怀疑比他们对我的栽赃更令我心痛啊。”

“秦柏，对不起啊，你别难过。这班人，比你还坏呢！”王秀丽以玩笑的方式想纾解自己给秦柏造成的痛苦。

在她简单的逻辑里，欺负她男人（哪怕是未来的）比男人去偷腥更不可饶恕。“那你为什么不据理辩驳？就这么任由他们泼脏水？”

“一张嘴，怎么辩得过那么多张嘴？”秦会计苦笑一声，摆出一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样子，“算了吧，秀丽。他们把我牵扯进去，无非就是想找个有分量的挡箭牌。说到底，都是是邻里邻居的，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就让王春梅自己去和稀泥，把这事糊弄过去拉倒，我也懒得计较了。”他以退为进，表现得无比“大度”和“老实”。

“你还是太老实了！太善良了！”王秀丽果然被他这套说辞激起了更强的保护欲和愤怒，“这种事怎么能忍气吞声？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王书记未来的女婿！被他们这样不清不楚地抓个把柄，泼一身脏水，你以后在公社还怎么混？我还怎么抬头做人？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爸爸，让他派人立即去查，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该批斗的批斗，该处理的处理，尽快结案！”

秦会计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己经成功诱使猎物踏入。但他脸上却立刻浮现出非常为难和担忧的神色：“这……这不好吧？爸爸日理万机，工作那么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能去麻烦他老人家？再说，万一影响到爸爸的声誉……”

“这怎么是私事？这是公事！”王秀丽叉着腰，义正辞严，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现在上面三令五申，大力提倡社会主义新风尚，坚决不允许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破坏社会稳定。处理此事，也是当前重要的政治任务！爸爸知道了，再忙也会重视，也会处理的！更何况……”她说到这里，语气转为娇嗔，跟秦柏挤眉弄眼地卖俏，“更何况，这事还牵涉到他心爱的未来女婿呢？他能不管吗？”

秦会计自然要“解得风情”，立刻报以更加“深情”和“感激”的目光，连忙说道：“秀丽，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两人少不得又假惺惺地缠缠绵绵、你侬我侬了好一阵，说尽了肉麻的情话，首至秦柏觉得自己的耐心和演技都快要到达极限，胃里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才赶紧寻了个“大队还有账目要处理”的借口，脱身而去。

一走出家属大院那扇门，仿佛跨过了一道结界，秦会计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柔情蜜意的面具，瞬间冰消瓦解，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阴冷的、充满算计的得意笑容。他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那栋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静谧的青砖红瓦房子，仿佛己经透过墙壁，看到了王秀丽正如何迫不及待、添油加醋地向她那书记父亲描述那桩由他一手捏造的“风化案”。他似乎己经听到了王秀丽那粗哑的嗓音，如何义愤填膺地为他“鸣不平”，如何强烈要求她父亲“主持公道”。

他跨上自行车，这次不再像来时那样心事重重、奋力蹬车，而是慢悠悠地蹬着脚踏板，任由自行车在土路上滑行。夕阳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扭曲地摇曳着，像一条鬼魅的尾巴。路旁的田野里，晚归的农民们正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拾着锄头、铁锹等农具，有那熟识的，看见他，依旧热情地扯着嗓子打招呼：“秦会计，回生产队啊？”“从公社回来啊？”

若是往日，秦会计或许还会停下车子，寒暄两句，维持他“平易近人”的假象。但今天，他感觉自己仿佛己经预支了未来的成功，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只是坐在车座上，微微侧头，颔首示意，脸上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距离感的微笑。在他此刻的心里，这些浑身沾满泥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他们的命运似乎己经注定要与他分道扬镳。他们早己不配与他这个即将凭借婚姻跃升阶层、飞黄腾达的“书记女婿”平等相待。

“等着瞧吧，”他在心里暗道，一股阴狠之气掠过眼底，“罗汉臣，夏荷花，王雅琴，还有那个碍事的王春梅……等公社下了文件，看你们还敢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