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罗汉臣的讲述,张先生瞥一眼队长,说:“哪像你,话说个半截。你早说清楚了,哪里要费那么大劲拽!”
“怪我,都怪我。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说话只会抓几个粗杠子,细微末节的我可不耐烦。”
张先生不再搭理队长,和罗汉臣说:“惭愧呀,我虽然是个会做法事的道士,但是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鬼。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们念经的时候也会隔页跳章地取巧,因为我们从心底里也不相信有鬼呀!现在想想,后脊背都发凉。好在那些鬼没有和我们计较,否则不知攒下多少冤孽债。”
“人们常说糊鬼糊鬼,你们真的糊鬼呀!”队长哈哈大笑起来。
张先生指着队长故作怒色地说:“你就是喜欢开我的玩笑!”但终于绷不住,也笑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罗汉臣把那张记录姓名籍贯生辰八字的纸递给张先生。
张先生扫了一眼收好,说:“虽然法事从简,但香烛纸币还是要准备些的。”
“这些我来,你放心。”队长一口包揽下来。
“那就约定,明日子时我来做法事。就我们这西个人知道,千万千万不要让别的人知道。”张先生临行前再三叮嘱。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丁一鸣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罗汉臣不掉半步。罗汉臣往东他往东,罗汉臣往西他往西。罗汉臣上厕所大解,他也立在旁边闻臭气。
到了晚上,罗汉臣想把丁一鸣打发走。可丁一鸣像条癞皮狗似的就是赖着不走。离开了罗汉臣,丁一鸣就感觉到孤独无助,仿佛鬼随时都会出现在他身边。
“那你一定要跟紧我。”罗汉臣也不忍心硬赶,就又提醒丁一鸣。
罗汉臣不提醒,丁一鸣也不会忘!
夜色渐浓。
阴兵们陆续出来了。
他们相互之间有握手的,有拥抱的,有戚戚嚓嚓浅言低笑的,有动手动脚打打骂骂的,不一而足。
他们难掩内心的激动,几百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了,他们怎能不激动?
他们或许还有些伤感,几百年的相聚,一朝离散,又怎会不伤感?
有几个阴兵等得不耐烦,跑到路口张望。
他们翘首盼望着那个能改变他们命运的人早早出现。
然而,不一会儿,罗汉臣便看到他们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
终于,这一次几个阴兵欢跳着跑回来了。众阴兵也齐刷刷地望向路口。
再过了一会,两个躲躲闪闪的人影出现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望向身后,那样子,比鬼还鬼祟。
这两个人影闪进了棚屋,正是队长和张先生。
队长把香烛纸币一股脑放在桌上,张先生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些纸幛纸幡,还有一个小木鱼。
“可以开始了。”张先生说。
队长点燃香烛,捧着纸币到门外去焚化。
火光在夜色里显得更加绚烂明丽。纸灰像一只只蝴蝶从火光里飞舞而出,飘向阴兵所在的上空。
阴兵们踊跃地抢夺着。在超生的道路上,也许还要用金钱去打点。
张先生张挂好纸幛纸幡,敲着木鱼开始做起了法事,端庄严肃,俨然在做一件无比崇高伟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