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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港埠探踪海妖兆（第1页）

辰时的亚历山大港还浸在地中海的晨雾里，雾汽像一层薄纱，裹着码头的每一块石板、每一根船桅。石板路缝隙里积着昨夜的露水，混着涨潮时留下的海水，踩上去发出“咕叽”的轻响，凉意顺着鞋底钻进裤管，让刚从沙漠赶来的李清玄三人下意识地收紧了长袍。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晒干的海盐、新鲜的渔获与深海藻类混合的味道，不同于沙漠的干燥，带着潮湿的厚重感，掠过码头密密麻麻的船桅时，将帆布吹得“猎猎”作响，像是无数面旗帜在风中舒展，又像是潜藏的邪物在暗处低语。

三人牵着河西马站在码头入口的“海神雕像”下，马匹显然不太适应海边的潮湿，不安地刨着蹄子，马鬃上沾着的雾汽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他们身上穿着从撒马尔罕城“阿里商栈”换来的西域服饰——白色粗布长袍是用埃及长绒棉织成的，轻薄却耐磨，外罩的黑色马甲缝着铜制的铆钉，既能抵御海风，又能在必要时护住要害；腰间系着镶铜的宽腰带，左侧挂着一柄波斯风格的短剑，剑鞘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右侧挂着皮质水囊，里面装着过滤后的淡水，囊口用麻绳仔细扎紧，防止海水渗入。这样的装扮既能融入码头的商旅人群，又能保证行动灵活，随时应对突况。

码头上早己人声鼎沸，异域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东侧的鱼摊前，穿着蓝色长袍的阿拉伯商人正弯腰与戴红色头巾的埃及脚夫讨价还价，商人手里的羊皮账本边缘己被磨得发毛，翻页时发出“哗哗”的脆响，账本上用靛蓝色墨水记录的渔获数量，末尾还画着小小的骆驼标记——那是阿里商队的暗号，证明这是与撒马尔罕城有贸易往来的诚信商户。脚夫的肩上扛着一个半人高的鱼篓，里面装满了刚捕捞的金枪鱼，鱼鳞在晨雾中泛着银蓝色的光，偶尔有几滴水珠从鱼鳃滑落，砸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不远处的香料铺前围满了人，铺主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土耳其老人，他正用一把铜制的小勺舀起肉桂粉，粉末落在油纸袋里，散发出浓郁的甜香，与旁边胡椒罐里的辛辣气息混合在一起，再裹上海风的咸腥，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引得路过的欧洲水手频频回头。铺子的木架上摆着各种颜色的香料，藏红花的暗红、豆蔻的浅黄、丁香的深紫，像一串打翻的调色盘，旁边还挂着几串风干的海枣，是给远航水手准备的干粮，嚼起来带着淡淡的甜味，能在缺水时补充体力。

更远处的工艺品摊位上，玻璃做的彩色珠子在晨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摊主是个金发碧眼的威尼斯人，正用不太流利的阿拉伯语向顾客介绍：“这是威尼斯工坊的最新样式，里面掺了地中海的海水，在阳光下能看到海浪的纹路……”摊位角落摆着几尊青铜制的海神雕像，与入口处的大雕像样式相似，只是尺寸更小，雕像的底座刻着模糊的拉丁文，李清玄凑近看时，发现是“保护航海者”的意思，只是雕像的海神眼睛里，竟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红色，像是被邪气浸染过。

“小心那些雕像。”艾琳娜突然拉了拉李清玄的衣袖，她的指尖泛着微凉，木灵晶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碧绿色的光芒比刚才更亮了些，“雕像里有微弱的血寒之气，虽然很淡，但和瓦勒留密信里的邪气同源，应该是被吸血鬼触碰过。”

李清玄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目光扫过码头的每一个角落。西侧的酒馆外，几个金发碧眼的欧洲水手扛着木桶，高声唱着粗犷的船歌，歌词大意是歌颂大海的富饶与船长的勇敢，只是他们的脚步有些踉跄，脸上带着宿醉的潮红，腰间的水手刀随着动作晃悠，刀鞘上沾着的酒渍还没干透。酒馆的木质招牌上画着一只举着酒杯的螃蟹，风吹过时，招牌“吱呀”作响，像是在附和水手们的歌声。

最让三人警惕的是倚在不远处船舷边的几个黑衣人，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上的胡茬。其中一人的斗篷下偶尔露出一截银色的锁链，锁链上泛着冰冷的光，李清玄认出那是西方教会用来束缚邪物的“圣银链”——圣银能灼伤吸血鬼和狼人，是教会的圣物，如今却出现在这些神秘人手里，显然不对劲。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扫视，偶尔停留在李清玄三人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让人心头发紧。

“根据撒马尔罕城阿里老板的指引，飞鸽船的停靠点应该在东码头的‘三号栈桥’。”李清玄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纸条是用阿拉伯树皮制成的，边缘有些卷曲，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栈桥编号和船长姓名，字迹工整，末尾还盖着阿里商队的红色火漆印，“船长叫‘哈立德’，阿里老板说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年轻时跟着船队去过印度和中国，对地中海的航线了如指掌。他的飞鸽船‘破浪号’是整个港口最快的船，船身用的是从黎巴嫩运来的雪松，轻便又坚固，三天就能横渡地中海，比普通商船快至少两天。”

曦和凑近看了看纸条，掌心的火灵晶突然微微发烫，淡红色的光晕比平时亮了些，甚至能看到灵晶内部有细小的火星在跳动：“火灵晶能感应到金行灵晶的方向，就在地中海对岸的罗马，但灵晶的气息很微弱，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邪气屏蔽了。而且，火灵晶还感应到一股熟悉的邪气，和在火焰山遇到的尸火鼎邪气很像——那是卡伦的气息，他肯定派了人在码头盯着，想阻止我们去罗马。”

艾琳娜将木灵晶贴在掌心，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片刻后，她睁开眼，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码头的邪气很复杂，东码头方向有三道明显的黑红色邪气，浓度和在火焰山遇到的影罗教探子差不多，应该就是卡伦派来的人；还有一道更阴冷的气息，比吸血鬼的血寒之气更重，带着海水的腥气，像是从深海底部传来的，而且这股气息很不稳定，像是有很多个体聚集在一起，应该是……是海妖。”

“海妖？”李清玄愣了一下，他在中原时曾听过关于水怪的传说，却没想到在西方的地中海也有类似的邪物，“你能确定吗？海妖的气息和普通邪物有什么不同？”

“很确定。”艾琳娜点头，指尖轻轻着木灵晶，“老巫的《异域邪典》里记载过，海妖的邪气带着海水的咸腥，而且会随着海浪的节奏波动，和普通邪物的稳定邪气不同。刚才我感应到那股气息时，能明显感觉到它在‘呼吸’，每一次波动都和远处的海浪声同步，像是和大海连在一起。”

三人不再多言，牵着马沿着码头的石板路向东行。沿途的商铺越来越密集，有的铺子前摆着刚织好的渔网，渔网的绳结打得很紧密，上面还挂着几个彩色的浮标；有的铺子卖航海用的罗盘，铜制的盘面泛着光泽，指针在阳光下微微晃动；还有的铺子卖新鲜的水果，无花果、葡萄、橄榄，堆在竹篮里，散发出甜甜的果香，吸引了不少水手驻足购买。

走到东码头入口时，一个穿着棕色短褂的少年突然从旁边的芦苇丛里跑出来，拦住了他们。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了很久。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芦苇编织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三只信鸽，鸽子的羽毛是白色的，脚上系着红色的脚环，上面刻着小小的“哈”字——是哈立德船长的标记。

“三位是要找哈立德船长吗？”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却很清亮，说话时眼神不停地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手指不自觉地着篮子的边缘，那里的芦苇己经被磨得有些发白。

李清玄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少年，道家清气在指尖悄悄凝聚——他不确定这个少年是不是卡伦派来的诱饵，毕竟码头的邪气很复杂，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哈立德船长？”李清玄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观察他的微表情。

少年显然没料到会被反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牙齿很白，在阳光下泛着光：“是撒马尔罕城的阿里老板让我来的，他昨天给哈立德船长发了信鸽，说今天会有三位中原的朋友来搭乘破浪号去罗马。”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铜质的徽章，徽章约莫拇指大小，上面刻着一只骆驼驮着货物的图案，骆驼的眼睛是用红色的宝石镶嵌的，正是阿里商队的标志，“这是阿里老板给我的信物，他说只要出示这个，你们就会相信我。”

李清玄接过徽章，指尖在骆驼图案上轻轻，能感觉到徽章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然是经常被人携带。他又看了看少年的手，掌心有厚厚的茧子，是长期编织芦苇篮留下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一点芦苇的绿色汁液，不像是伪装的。确认无误后，李清玄才将徽章还给少年，语气缓和了些：“多谢你带路，我们走吧。”

少年点点头，转身向东码头跑去，脚步很轻快，芦苇篮里的信鸽被惊动，发出“咕咕”的叫声。三人牵着马跟在后面，河西马似乎对少年很友好，偶尔还会轻轻甩动马鬃，碰到少年的肩膀时，少年会笑着摸一摸马的脖子，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和马打交道。

东码头的船只比西码头更多，大多是排水量较大的商船，船身的颜色各异，有深棕色的、黑色的、甚至还有少数涂着蓝色的。船桅上挂着不同国家的旗帜，土耳其的新月旗、意大利的十字旗、法国的鸢尾花旗，在晨风中轻轻飘动，旗帜上的图案在雾汽中若隐若现，像是一个个不同的符号，诉说着各自的航程。

三号栈桥旁停着一艘约三十丈长的帆船，这就是破浪号。船身是用深色的雪松打造的，木材的纹理清晰可见，经过海水的浸泡后，泛着温润的光泽。船头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雄鹰的翅膀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船头，眼睛是用红色的玛瑙镶嵌的，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大海。船帆是白色的，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波浪图案，是哈立德船长家族的标志，据说能保佑船只在风浪中平安航行。

哈立德船长站在船舷边，他约莫五十岁，身材高大，比普通的阿拉伯人高出一个头，留着浓密的棕色胡须，胡须里夹杂着几根白发，却丝毫不显苍老。他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水手服，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白色的布条，那是长期航海的水手用来吸汗的；腰间系着一条厚厚的皮质腰带，上面挂着一把弯刀和一个黄铜罗盘，弯刀的刀柄是用鲸鱼骨制成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罗盘的盘面己经有些磨损，但指针依然精准地指向北方。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每一道皱纹里都沾着海水的盐霜，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漂泊，与风浪为伴的老水手。

“欢迎三位！阿里老板己经给我发过信鸽了！”哈立德船长看到三人，立刻笑着走上前，他的中原话不太流利，带着浓重的阿拉伯口音，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我昨天就准备好了船舱，你们可以先把行李放进去，休息一下。破浪号明天一早启航，顺着洋流走，正好能赶上罗马的早市，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罗马的集市上看看，那里有很多新鲜的水果和工艺品。”

说到这里，哈立德船长的笑容突然消失，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凑近三人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们，最近海上不太平。过去半个月里，己经有五艘船在夜里失踪了，其中有三艘是商队的船，还有两艘是渔民的小船。昨天早上，港口的巡逻队发现了一艘失踪的商船，船身布满了巨大的爪痕，爪痕有两尺宽，深不见底，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生物抓过。船上的船员全不见了，只剩下一船的血迹，还有几具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尸体上的伤口很奇怪，像是被吸盘吸过，皮肤都翻卷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哈立德船长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想起了那些恐怖的景象：“港口的渔民说，是‘海妖’出来了。他们说海妖住在地中海的深海里，平时不会轻易露面，只有在血月之夜才会浮出水面，袭击过往的船只。血月之夜就是月亮变成红色的夜晚，据说那时候海妖的力量会变得格外强大，连最有经验的水手都不敢出海。”

“海妖？”艾琳娜的眼神变得凝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木灵晶，灵晶在她掌心剧烈颤动，碧绿色的光芒几乎要透过指缝漏出来，“你见过海妖吗？它们长什么样？除了爪痕和腥气，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哈立德船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我没见过，我这半年都在撒马尔罕城和亚历山大港之间往返，没遇到过海妖。但我听一个幸存的水手说，海妖有巨大的触手，每根触手都有船桅那么粗，表面布满了黑色的吸盘，吸盘里还嵌着锋利的牙齿，能轻易把人吸住，然后撕成碎片。而且海妖会唱歌，它们的歌声很好听，像是女人的哭声，能让人失去意识，主动跳海，变成它们的食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最近有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码头游荡，他们每天都来东码头，打听破浪号的消息，还问有没有从中原来的人要搭乘我的船。他们给的报酬很高，说是只要能阻止你们上船，就给我一百个金币，但我没答应——那些人身上有邪气，眼神像毒蛇一样，看人的时候让人浑身不舒服，我宁愿少赚点钱，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是影罗教的探子！”李清玄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剑鞘上的缠枝纹硌得手心有些发疼，“他们是卡伦的手下，卡伦想阻止我们去罗马支援瓦勒留，所以派他们来破坏我们的行程。哈立德船长，你放心，我们会保护破浪号和船员的安全，只要你能按时把我们送到罗马，我们会给你双倍的报酬，也就是两百个金币，足够你买一艘新的帆船了。”

哈立德船长听到“双倍报酬”，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我不是担心钱，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全，还有船上的水手。那些黑斗篷人很厉害，昨天有个拒绝他们的渔民，今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渔船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皮肤苍白得像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