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记办公室前面,李支书停稳自行车,咳嗽了两声。
办公室里,王书记斜靠在圈椅里一动不动。
李支书硬着头皮跨上台阶来到门前,轻敲了两下门,王书记仍一动不动。
“王书记!”李支书一百二十分小心地打着招呼。
“什么事?”王书记头也不抬地问。
“来还自行车的。”
“还有一辆呢?”王书记冷冷地问。
“下午再送过来。
“还到保管室去。”
李支书仍不走。
“没其它事赶快走!没看见我正忙吗?”
“嗯——是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好事!”
王书记将报纸往桌上一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李支书壮着胆子走进去。
“昨天的事……”
“你还有脸提昨天的事!”
王书记将茶杯里的水泼向李支书,仍不解恨,又将茶杯狠狠地扔向他。
李支书眼疾手快,接住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连脸上的茶水都不敢擦。
“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王书记怒吼道。
隔壁办公室的乡长听到动静,走过来了,对着李支书佯骂道:“你怎么好意思来的?脸皮有八丈厚。王书记看得起你,看得起外甥,结果你做的什么事?你外甥做的什么事?不识相的东西!”
骂完了李支书,转头对王书记说:“王书记,跟这种人你生什么气?这种人是花花轿子不坐,要坐狗屎络儿。”回首给李支书使了个眼色:“你光愣站着,就不能给王书记倒个茶吗?”
李支书赶紧屁颠颠地拿起茶瓶给王书记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王书记。王书记也不接,他就这样端着。刚倒的茶滚烫滚烫的,李支书的手烫得生疼,他也忍着。
乡长见王书记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便从李支书手里夺过茶杯,说:“你还不快滚,要王书记拿棒头赶吗?”
李支书借着台阶赶紧离开,灰溜溜的,像只丧家的犬,流浪的猫。
公社院子里的雪松哗啦啦地响,落下了一片片的松针,仿佛都扎进李支书的心。
无数次进出的公社大院,让李支书头一回感到陌生。
难道与王书记的甜蜜岁月己走到了尽头?
难道自己将被公社大院的高墙永远阻隔于乡野之外?
走出公社的大门,回望大门上方“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李支书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失意的人。
这个畜生,害人不浅!
李支书落寞地走向回家的路。
他脑海里总浮现出这样的画面:王书记阴沉着脸当众宣布他被免职的决定。曾经簇拥在他身旁的夏志刚上弓腰等人如避瘟神般与他划清界线。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人敢于当着他的面指指戳戳说三道西。那队长说不定会用他最难以忍受的怜悯的眼光看他,而罗汉臣那帮人一定会幸灾乐祸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