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娼馆后,拉妮躺在属于她的床垫上,久久不能入睡。
那个人会出卖她吗?他会把信寄出去吗?爸爸会来吗?他什么时候来?她的信会不会给他带去危险?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心里呼啸而过,让她的心越跳越快,几乎要冲出她的喉咙。
自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做噩梦。
梦的内容要么是她的行动被发现,打手们将她活活打死;要么就是爸爸来救她,结果被抓住了,打手们在她面前把他活活打死。
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搬家后,她的噩梦更严重了。
她觉得,那些人肯定知道她在信里透露了这里的地址,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地换地方。
因为这些梦,拉妮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当时的举动。
她害怕那封不知有没有寄出去的信,会将她跟她爸爸一起拖进可怕的厄运。
努力驱散依然残留在她脑海中的噩梦,拉妮又翻了个身,深深地吸气再吐气,抑制住由恐惧造成的、黏在喉咙里的呕吐感。
突然,通向外间的门打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了进来。
拉妮认得这个人的脸,他是这家娼馆的二把手,伊戈尔。
伊戈尔走近离门最近的打手,跟他低声交流了两句,就用力拍手大喊道:“起来了,懒鬼们!起床了!来大生意了。动作快!要是耽误了赚钱,我就活扒了你们的皮!”
之前还在熟睡的女孩们陆续转醒,慌慌张张地收拾起了自己的化妆品(通常就放在她们的床垫边),爬起来一窝蜂地去洗手间洗漱。
“这是怎么了?”有人轻轻碰了碰拉妮的胳膊,问。拉妮转头,发现问话的是睡在她旁边的塔拉。
她微微摇头,压低声音说:“只说来了大生意。”
睡在她另一边的萨拉啧了一声,喝了一大口水:“什么大生意啊……瓢虫聚会罢了。”
她们三个在来纽约几周后,就结成了一个小小的联盟,互相支持、互相保护。
萨拉是一开始反抗的最厉害的女孩儿之一,也是被打的最凶的。但她足够聪明,在打手们在她身上用药之前服了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塔拉就不那么幸运了。她本性有些柔弱,刚开始整天整天地哭,也对卖春异常抗拒。所以,她们三个里,她是唯一一个染上了药瘾的。
萨拉和拉妮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帮她戒掉。
为了让她们上瘾又不至于猝死,娼馆用来控制她们的药纯度相当低,萨拉说努力忍一忍还是能戒掉的。
她说这些时,表情相当严肃:“等我们都回家后,你也要努力忍,可能要忍一辈子。我爸让我小心成瘾物时说,生理上瘾可以戒,但心理上瘾根本没治。
“不要用酒或者是其他成瘾物捱过药瘾,也不要吃戒药机构开的药。这些东西只会让你从对一种药上瘾,变成对好几种药上瘾。最后人就要废了。”
她们三个最后进洗手间,用十分钟打扮停当,就坐上了伊戈尔安排的一辆suv。
所有车窗上都贴着不透明的黑色贴纸,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要被带去哪儿。
十几分钟后,她们下了车,走进了一栋看起来就很贵的宅子。
从天花板上的气球、彩带、地上铺的各色彩纸,还有托着放了酒的托盘四处游走的服务员来看,这里明显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
她们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
萨拉环视了一圈,精准地找到了放食物的地方,立刻领着塔拉和拉妮走了过去。
“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她说这,用一只手挡住下半张脸,给嘴里塞了一整颗纸杯蛋糕,然后没嚼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不知道一会儿这些下流坯会搞什么花样,空着肚子可应付不了他们。”
塔拉忍不住笑了一下,学着萨拉的样子开始吃蛋糕。她吃到第三颗才发现拉妮没有吃东西,而是带着奇怪的神情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怎么啦?”她用气声问,又吃了一颗蛋糕。
拉妮凑近她的耳朵,说:“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我刚刚好像看见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