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谍中谍的夏油杰闻言,摇头,神色却洒脱:“凭我做的这些事,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短时间内我分辨不出来。”
这话并非夸大其词。
自从夏油杰开启卧底生涯之后,时不时的,五条悟那边就会收到“可靠线报”,然后就是咒术界大动员。
学生们参与一场场危险系数可控的战斗,在锻炼了实战能力的同时,还坚定了意志、增长了见识;咒术界御三家们感受到了外来势力的压力,不得不暂时团结、枪口一致对外,减少了不必要的内耗与掣肘;乱象四起,无暇被监管的五条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喘息和自由,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更甚至于就连秦和异管课,也在咒术界一点一滴慢慢收束势力、权力洗牌的过程中,缓和了与咒术界之间近乎对立的尖锐矛盾,吸纳了不少不属于御三家、毕业之后自愿加入异管课打工的野生咒术师们,扩充了三系的成员数量。
这是功勋。
更是刻在夏油杰身上的,那些被他引火烧身、相继遭到收编或者清洗的势力的仇恨引信。一旦夏油杰出现,引信即刻点燃,只需短短一瞬,便会烧成一片“缉捕叛徒、处决卧底”的火海。
夏油杰如今的处境,不可谓不危险。
很多人都想杀他。
但,想要杀死【夏油杰】这个个体的,就只有一个人。
……
环境安全。
氛围轻松。
难得卸下面具与责任的最强之一,此刻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虚虚搭在眼下的睫毛,随着室内流转的暗光,有一搭没一搭轻轻颤着。
他也许注意到了狐狸的靠近,也许没有。
直到一抹滚烫的温度覆上额头,原本昏昏欲睡的丸子头青年,这才陡然睁大了眼,迷茫又诧异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
他用眼神这么问。
但惊扰了青年美梦的罪魁祸首,却仿佛并没看到这个眼神……也许的确没看见。
总之,在夏油杰犹豫着是否要躲开对方缓慢游移的手指的同时,猝不及防地,他听见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这里,应该有一道疤的……”
夏油杰一怔:“什么?”
“一道疤,一道还没拆掉缝线的、显眼而巨大的疤痕。”
狐狸按在夏油杰额间的指尖,滚烫中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一团跳跃的、熊熊燃烧的烈火。
“当年,在和仅剩的同伴一起逃离血色屠宰场的时候,我们在半途,遭到了阻击……”
鎏金色的眼眸中有一闪即逝的恍惚,随后便是某种深沉的、浓郁的,如同墨水滴上白纸一般的暗色。
是痛苦,是仇恨。
更是愤怒。
秦闭了闭眼。
“生死一线之际,我的好友主动留下,为我们断后。”
“那天月色血红,一片昏暗中,我趴在同伴的背上,最后回头,想要把阻击我们的敌人模样深深刻入脑海。”
“血与火交映的战场,被最后的狐火点亮。在一切被阿裴的狐火吞没之前,我很清楚地看见,带领部下围攻我们的女人,额间,”滚烫的手指重重按在夏油杰的额前,“——就在这里,有一条像肉虫一样,狰狞可憎的伤疤。”
“因为一些事情,几十年来,我忘记了很多。好在危机的源头被铲除之后,那些被蒙蔽的记忆又开始一点一滴回笼。”
鎏金色的瞳孔微微跳动着,秦说:“我见过她,你的好朋友五条悟见过她,甚至于你也见过她——很久以前,你告诉我的,将那一枚被制作成咒具的尾巴碎片夺走的缝线女人,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她。”
“……”
夏油杰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两相沉默之间,悔恨、痛苦、自责、悲怆……许许多多复杂难辨的情绪,都出现在狐狸那双烈日般灼灼的眼底。
它们被熔炼,沸腾,然后过水凝固。
当一切冷却下来之后,一地灰烬残片中,狐狸垂落指尖,平静地,退回自己应该在的角落。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