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秦想了想,又补充:“也不一定是冲我来的。”
他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但一旁的奴良鲤伴却是来了兴致。
“也对。秦君实力那么强,带出来的崽子也争气,这些年里扶着你渐渐坐到了异闻五系二把手的位置,可谓是前途无量。可你平日里却表现得温顺听话且好拿捏,除了幼崽之外,从来不理公安管理层的任何事务,简直就是他们最好用的刀了,除了为你所吞的异常,又有哪个人类会怨恨于你呢?哄着你当马前卒还来不及。”
奴良鲤伴似笑非笑,似乎是在调侃,可话里话外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看秦依旧沉默不语,半晌之后,他勾了勾嘴角,移开视线:“那么,我换个问题——那个假借你哥哥名头的红发男人,你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秦垂着眼,没吱声。
虽然并未开口,但他的反应,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回答了。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各自沉默思忖了一阵过后,奴良鲤伴抬起头,纯正的金色妖瞳一瞬不瞬紧盯着秦: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奴良鲤伴的语气有些冷。
“如果真像纸条所说的那样,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不仅背着你插手了降谷老太太的病逝、捉走了你家那只惯会偷酒的肥猫,甚至还在这次的爆炸案里横插了一手的话……横跨十余年,对方瞄准的目标全是与你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或物,对方所图必定不小,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想要你的命。”
秦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兄长不会那样对我的……”
片刻沉默。
“——百余年前,外族倾轧与刺杀层出不穷,我族因而多次迁徙以图避难。”他说,“迁徙途中,若非兄长怜惜、多次将我从尸山血海之中叼出,圈在尾后仔细护持,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具荒野之中的白骨,又哪来的机会活到现在?”
“那又怎样?”
悲伤的情绪在眼底一闪即逝,秦默了默,狐耳垂落,看上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倘若兄长有意害我,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在那时袖手旁观,便能看我被对家啃食干净……何须如此?”
“可那个红发男人又不一定是复活的祁啊!”
奴良鲤伴扛着刀,斜眸瞥了一眼陷入自己思绪的秦,揉揉额头,叹了口气:“而且,就算是祁死而复生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全然不知。”
“——秦,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你又怎么能保证,对方依旧是当年那个疼你护你的好好兄长呢?”
“……”
“……”
秦不说话了。
的确。
——如果将纸条递给自己的人不是兄长,那么对方多次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可如果对方的确是死而复生的兄长……
三十年对于长寿的妖怪来说,或许只如风吹林叶簌簌响,在漫长回忆之中,只能占据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这三十年,对于同样背负了灭门血仇的秦和祁而言,却太漫长、太漫长了。
三十年的时间,足够曾经意气风发、骄矜跋扈的三尾,变成如今心思如海、偏执凶残的模样,当然也足够让曾经那个清雅谦和的兄长……变得面目全非。
“你是怎么想的?”奴良鲤伴又问,“对方所图甚大,还是早点把人揪出来为好,免得下次那个男人再拿你的幼崽或者姐姐做威胁,到那时,你恐怕就不一定能像这次这样及时赶到了。”
秦沉默。
奴良鲤伴看着他:“你要是想等那群脑满肠肥、尸位素餐的警察厅官员出搜查结果的话,短时间内,我估摸着是没戏了——他们现在正忙着向各大势力施压呢。”
“……”
金蜜色的眸子闪了闪,秦抬起眼:“因为这事?”
“不只。”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秦的异样,奴良鲤伴撑着房檐,仰头看天边的月亮。
“——你知道的,秦君,关东乃至全国的异常势力,虽然与公安建交、共同组织了异闻课,但实际上却并不如何服人类公安的管教。”
“经年摩擦,双方积怨已深,加之近期东京事态混乱,不少异常趁机作祟、为祸一方。公安此番向各大异常势力施压,明面上是指责各家管不好手底下的异常,放任对方霍乱民众,实际上,未尝没有借机打压、试图从各家掏出点好处、壮大自身的意思。”
秦听出对方话里暗藏的深意,眸光微动:“那些老东西,也找你们奴良组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