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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刘侯失势记（第1页）

锦衣卫的校尉提着铁链在前头走，铁环碰撞的“哗啦”声顺着台阶往下飘，每走一步，潮湿的寒气就往骨头缝里钻一分。刘力被两个缇骑架着胳膊，双脚在青石板台阶上磕磕绊绊，厚重的镣铐磨得脚踝生疼——这己经是地下三层了，几十级台阶走下来，他眼前早没了光，只剩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诏狱地下三层的台阶又陡又湿，每往下走一步，刺骨的寒气就往骨头缝里钻。刘力被两个锦衣卫架着胳膊拖拽，粗布囚衣早被石壁磨得破了好几处，膝盖磕在台阶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哼都不敢多哼——方才他还梗着脖子喊“本侯乃太子亲信”，就被旁边锦衣卫一记肘击顶在腰眼，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终于到了囚室门口，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股混杂着霉味、粪臭味的浊气扑面而来，刘力下意识地捂鼻子，却被锦衣卫一把搡了进去。铁门“哐当”关上，插销落锁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最后只剩他独自一人，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李大超！你敢动我！”刘力扶着冰冷的青石墙站稳，扯着嗓子喊，“太子不会放过你的！等太子登基，定将你这锦衣卫满门抄斩！”

喊声响彻囚室，却连一点回音都没有——这一尺厚的实心青石墙，早把外面的所有声音都隔绝了。刘力又喊了几句，嗓子渐渐发哑，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越跳越响，越跳越慌。

他摸索着往角落挪，想找个能靠的地方，却一脚踩在了木桶上，浑浊的液体溅到裤腿，那股恶臭瞬间缠上他，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贴着石壁，寒气顺着衣服往肉里渗。

一开始的硬气渐渐散了，黑暗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着他的心脏往死里捏。他想起井陉关那五万骑兵的惨叫声，想起自己为了贪功，故意隐瞒东卑的兵力部署，导致全军覆没；想起回京后太子拍着他的手说“放心，有本太子在，没人能动你”，可现在，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囚室里，太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太子会不会不管我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似的疯长。他开始对着墙壁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颤：“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本侯帮你贪了多少军饷，帮你打压了多少异己，你居然不救我……”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混着脸上的灰，糊得满脸都是。他又爬起来，扑到铁门边，隔着门缝喊：“我错了！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所有家产都交出来，求你们放我出去！”

喊到后半夜，嗓子彻底哑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第二天早上，门底下的小洞塞进来一碗掺着沙子的糙饭，还有半碗带着泥点的凉水。刘力瞅着那饭，胃里一阵恶心，连碰都不想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黑暗里的影子，一会儿是死去的士兵，一会儿是太子冷漠的脸，精神早就垮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而天牢里，王司狱看到刘力被锦衣卫带走，他哆哆嗦嗦地抓过一个小吏，推着他往外跑：“快！快去刑部报信！就说……就说锦衣卫把田成侯提走了！晚了咱都得掉脑袋！”

小吏跑得气喘吁吁，到了刑部大堂时，衣服都被汗湿透了。他一把抓住刚上完早朝回来的褚鸣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褚大人，不好了！锦衣卫……锦衣卫拿着驾贴，硬闯天牢，把刘大人提走了！”

褚鸣当时正端着茶杯喝茶，一听这话，杯子“哐当”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他头发都竖起来了，三缕长须气得首抖：“反了！简首反了！这李大超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翌日大朝会，金銮殿上原本还挺热闹。户部尚书正跟旁边的侍郎嘀咕“昨儿城西张府的宴席，那道烤乳猪绝了”，礼部尚书则凑过来插话说“还是城南的青楼新来了个姑娘，叫小红，那身段……”

结果褚鸣一进殿，气氛瞬间就僵了。往日里他总端着“老成谋国”的架子，走路慢悠悠的，说话细声细气，今儿个却红着眼圈，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连朝服的玉带都歪了——昨晚他一宿没睡，翻遍了律法卷宗，也没找到“锦衣卫可提走三法司审结人犯”的条款。

“陛下！”褚鸣高举着笏板，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往前迈了一大步，声音都变调了，“臣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李大超！”

这话一出口，殿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掉针的声音。官员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站在勋贵队列里的李大超——他穿着御赐的飞鱼服，墨色衣料上绣着银线飞鱼，腰间挎着唐刀，手还摸着刀柄，眼神平静得跟没事人似的，仿佛褚鸣弹劾的是别人。

“田成侯刘力一案，三法司早己会审完毕，卷宗都递上去了，就等秋后复核！”褚鸣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得前排官员赶紧往后躲，“可昨天！锦衣卫拿着一张不明不白的驾贴，硬闯天牢！把人提走了还不算，还押进了他们私设的诏狱！陛下，这是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三法司的权威于何地啊！”

他说着，狠狠拍了下笏板，“啪”的一声，笏板边缘都裂开了道缝。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额头瞬间红了一片：“臣恳请陛下治李大超越权之罪，还三法司一个公道！”声音里带着哭腔，那委屈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被李大超打了一顿。

殿里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声音压得极低：

“褚大人这是疯了吧？敢跟李大人叫板？”

“谁不知道李大人是陛下亲自抬举的？没瞅见锦衣卫衙署都设在皇宫边上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就看陛下怎么表态。”

太子王崇站在最前面，脸色发白，手里的笏板都快被他攥碎了。他想站出来帮褚鸣说句话——刘力知道太多他的事，要是被锦衣卫审出点什么，麻烦就大了。可他偷眼瞅了瞅龙椅上的元武帝，见老皇帝面无表情地摸着龙椅扶手，心里又怯了——他太清楚现在元武帝护着李大超，自己一开口，指不定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中立派的官员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吏部的老尚书偷偷拉了拉旁边御史的袖子，小声说：“别掺和，没瞅见李大人那淡定样？背后指定有陛下撑腰。咱可别凑这热闹，免得被溅一身血。”

有个跟李大超还算熟的勋贵，偷偷凑过去问：“李大人，你不辩解两句？褚尚书都快把天说塌了。”

李大超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声音淡淡的：“陛下自有决断，我急啥？”那语气里的胸有成竹，让旁边的勋贵瞬间松了口气——得，看来这事儿早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