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风倦眼神微冷。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在角落的一具残尸上顿了顿。
那具尸体并不完整,仅有头颅和连着左臂的半具上身,染着血污的脸庞面向岑风倦,目眦尽裂,瞳孔扩散,嘴巴张得近乎脱臼,仍维持着死前那一刻惊恐的表情。
死相凄惨。
岑风倦能看出,杀他的人并非有意虐杀,而是动手时修为不稳,狂暴的术法几乎在他体内炸开,才会连具全尸都未能留下。
岑风倦凝视片刻,没能从尸体身上获取出身份信息,默默移开了目光。
他直接开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邬凌却没有回答,他看着岑风倦,嘴角微微扬起,站在一地尸骸残骨中,眼底探究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呈现出疯魔般的冷酷与邪性。
他反问:“你是真的想问我?”
岑风倦莫名其妙道:“当然。”
邬凌竟似是笑得更开心了,他道:“你不是第一个想问我这类问题的,他们也问过。”
他们?岑风倦怔了一下,明白过来,邬凌说的是那些假冒者们。
邬凌悠悠然道:“我对他们如实相告了,你知道他们作何反应吗?”
不需要邬凌回答,岑风倦都能猜到。
如今修真界对邬凌畏之如魔,那些人问出问题时,恐怕早已默认邬凌是在屠戮无辜,所以邬凌说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邬凌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血迹的暗红划出一道痕迹,招摇得有些刺眼:“绝大多数都根本不信。”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少数人嘴上声称自己会信任我,可恐惧到腿都在打颤。”
第三根手指,邬凌已经神色索然:“甚至有人摆出师尊架子,逼我向修真界忏悔。”
第四根手指……
岑风倦突然打断道:“够了。”
岑风倦不想再听了,邬凌犹如修真界舆论中的一只困兽,没有人会信任他的辩驳。
于是他索性不辩驳。
邬凌狂悖惯了,不需要太多人的信任,旁人的恐惧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好。
可面对那些假冒者,他不能不辩,因为当那些人接近他时,他们的身份是岑风倦。
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唯独需要岑风倦的信任,所以即使已经有几百人被他察觉假冒,可他依然要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在下一个假冒者到来时再一次去试探对方的身份。
然后,再一次的失望。
魔神如毒蛇盘踞在他的魂魄,反噬让他的意识已经混乱,又有几百个假冒者轮番拉扯他的神智,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希望与失落。
此刻他开口,兴致缺缺神色索然。
可岑风倦能想到,他之前的每一日,都是折磨。
邬凌乏味地压了压嘴角:“不想听了么?是因为确实无趣,还是物伤其类心生畏惧?其实他们的结局倒比较有趣,我废了他们的修为,丢回了修真界。”
邬凌眼中血色冰冷,他终于找回些兴致,满眼恶劣,饶有兴致地笑道:
“顶着我的脸。”
无需多说也能想到,那些毫无修为却是邬凌模样的修者,恐怕连辩解的话都来不及说,就会死在其他修者恐惧的攻击下。
邬凌对岑风倦笑道:“你觉得,你会是下一个吗?”
他的语调近乎轻柔,尾音微扬,却能勾起人心底的战栗,他看着岑风倦,似乎想在他眼眸中看到恐惧的滋生。
可岑风倦平静地回望。
岑风倦陌生于邬凌玩弄人心的手段,可他还不至于因此就指责邬凌,在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仁慈只会存在于胜利者的史书,每一个入局的人都该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