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西面透风,夜晚山谷的寒气毫不留情地侵入。苏飞将那个粗麻布包裹垫在身下,背靠着相对最完整的一面土墙,蜷缩起身体以减少热量散失。左眼敷上的草药饼散发着清凉又略带刺激的气味,暂时压制了伤处的灼痛,但身体深处的虚弱和饥饿感依旧如影随形。
他慢慢咀嚼着那几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风干肉块,用唾液艰难地软化,然后混着嘴里最后一点从林子里带来的酸涩浆果一起咽下。味道很差,但能提供必要的能量和盐分。
寨墙上的火把光芒隐约透进窝棚,映照出他半边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庞,仅存的右眼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如同潜伏的野兽。
他没有睡,而是将呼吸调整到最细微绵长的状态,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来自黑山寨内外的所有声音。
寨墙上有规律的脚步声,是巡逻寨民在换岗,低声交谈着对今年收成的担忧,对可能不足的供奉的恐惧,偶尔夹杂着对窝棚里他这个“外人”的几句猜测和议论。
“猛叔也太大胆了,让个来路不明的人待在寨子边上……”
“石头那小子说是他救命恩人,还杀了毒蛇……”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看他那样子,不像善茬……”
“少说两句,猛叔自有分寸。赶紧巡完这班回去睡觉。”
寨子里,隐约传来妇人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犬吠声,还有某处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或许是失去了亲人的家庭。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炊烟味和某种草药熬煮的苦涩气息。
更远处,黑风山脉的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悠远而充满野性的兽吼,提醒着这片土地的原始与危险。
苏飞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一切信息。语言习惯、社会结构、面临的困境、对修真者的态度……每一个细节都在帮助他拼凑这个世界的真实图景。
黑山寨,一个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凡人聚落,被更高层的力量剥削和压制,内部团结但也排外、警惕。寨主石猛拥有一定的威望和决断力。
而“修真者”,或者说“仙长”、“仙使”,是他们头顶悬着的利剑,既是恐惧的来源,似乎也带着一丝遥不可及的敬畏。
天色微明,寨墙上的火把依次熄灭,寨子里开始响起人声和活动的声音。
苏飞睁开了眼睛,一夜未眠并未让他显得疲惫,反而因为深度休息的呼吸法,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检查了一下左眼的伤势,似乎又消退了一点,青紫色变淡,转为深沉的淤痕。草药的效果比预想的要好。
他走出窝棚,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清晨的山谷空气清冷,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气息。
寨门依旧紧闭,但寨墙上巡逻的人看到了他,目光中的警惕依旧,但少了几分昨晚的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儿,寨门旁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出来,是石头。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糊状的食物,还有一小块用干净树叶包着的、颜色更深沉的草药饼。
“大……大叔,”石头跑到窝棚前,有些怯生生地把木碗和草药递过来,“猛叔让我送来的。这是寨子里早上吃的粟米糊,这个草药是黑婆婆重新配的,说对你的伤更好。”
苏飞接过木碗,里面是灰黄色的、粘稠的米糊,几乎看不到米粒,更多的是不知名的野菜根茎,味道寡淡,但热气腾腾。他没有客气,几口就喝了下去,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首蔓延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然后他拿起那块新草药饼,换下了昨晚己经干硬的旧药。
“谢谢。”苏飞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让石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大叔会道谢。
“不……不用谢。”石头挠了挠头,偷偷打量着苏飞换药的动作,看着他眼眶周围虽然依旧可怖但明显好转的淤痕,小声道:“黑婆婆的草药很厉害的,寨子里有人受伤都是她治。”
苏飞点了点头,问道:“黑婆婆是医生?”
“嗯!”石头用力点头,“黑婆婆懂得可多了,认识山里所有的草药,还会给人接骨呢!就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寨子里药材不多,好多好的药材都要上交……”
又是供奉。苏飞目光微闪。
“你们平时,除了打猎采药,还做什么?”苏飞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话题,获取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基础认知的信息。比如耕作、交易、工具制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