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话可说了,是他三番五次违背蒋文珠的计划,也是他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他舍不得用蒋文珠口中那样低劣的手段去对付她,可她却从没想过要放过他。
事已至此,向谌愿赌服输,彻底吃下这一盘败局。
沈斯棠盯着他,内心巨大的愉悦随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渐渐涌动出来。
但想到今后没办法再这样肆意玩弄一个情绪摆件,她又有那么一分后悔。
“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认罪这么快的。”
沈斯棠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声声作响,每一步都在搅乱他原本就糟糕的心跳。
“但你觉得,光是道歉我就会原谅你吗?”
向谌低着头,神色顺从,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当年戏楼老板说她吃人不吐骨头。
几年过去,他倒真成了她砧板上的肉,只怕还不如当年那个双眼红红的应游。他眸光下移,瞥见她脚边那把泛着冷光的刀。
“当然没用,如果道歉有用的话…”他停顿片刻,“你就不会拿这个了对吗?”
向谌笑着,终于清算了自己在她那里的位置。她防备他到了如此地步,只是单独见他都要拿着刀防身,若说他不是穷凶极恶,都配不上这把精巧锋利的刀。
沈斯棠见他拿起刀愣了愣,他们两个之间距离很近,她微微颔首就能看见他盖住眼睛的长睫,像冬天的松针叶子,浓密,但凑近才能发现,锋利的边缘。
向谌自顾自从沙发边缘摸到刀鞘,盖严后重新交回她的手。
“当年我想跳河的时候,其实你身上也带着刀的,是不是?”
四目相对,他语气放低几分,“我都知道的,但是你不用这样戒备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这样对我我都会愤怒,可是你不会,你骗我我都是开心的。”
男人眼眸真挚,沈斯棠刚想开口时心脏猛一阵绞痛袭来,她呼吸一滞,强忍着没在他面前发作。
周遭静默一瞬,沈斯棠皱着眉,“你走吧。”
“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有多远滚多远,你我之间两清了。”她语气加重,见他纹丝不动又怒斥,“你是聋子吗?”
向谌差点被她吓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斯棠。她撕掉伪装的样子令他陌生,心底更莫名其妙生出几分畏惧来,他早已经没那个资格让她对自己高抬贵手,她的手段他也知道。此刻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顺从着她的话离开。
屋内恢复安静,沈斯棠给宋确打了电话后蹲下身缓解。她后背出了层汗,湿透的布料黏在一起,紧紧箍住她身体。
也是疼得实在厉害,她快要失焦的眼无意中瞥见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几件叠放整齐的黑色正装下漏出一段五颜六色的戏服。
沈斯棠被那块布料吸引视线,挪动身体微微上前,伸手拽到眼前后突然一怔。
她记得的,记得还是那个噩梦的夜晚,沈斯言拉着她跑到山下后又去跟身后紧追不舍的男人斡旋,而她心脏病发晕倒在漆黑的小路。周遭无人,除了越来越密集的雷鸣外还有被惊吓的鸟叫声,没人能听见她微弱的求救声。
沈斯棠以为她要这样死在荒郊野岭时,有张模糊人脸凑到她面前。黑夜晕染了对方的轮廓视线,可她抬头时看到一团黑红面具的脸还是下意识往后躲开。
“你别怕,我是戏班的,今天在村子里唱堂会,脸上是油彩。”
那人声音很轻,将她抱起来后加快脚步向前。
“我带你去医院,很快就到了。”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那是救了她一命她却连样子都未看清的人,只记得黑夜里飘动的戏服一带,以及,被记忆模糊的,越发浑浊的声线。
尘封许久的记忆在这一刻涌现脑海,沈斯棠心脏急促,跳动愈来愈快,在她又一次仔细翻看那件有些发黄的戏服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这次发病远比上次还要凶险。
宋确一路战战兢兢送她到医院,慌里慌张看着她人被推进抢救室外第一时间告诉沈哲。
电话那旁的人语气很不好,从秘书手中接过手机后压低音量,“让李医生给她加药不就行了,这点小事也至于麻烦我,要你是干什么用的?”
宋确愣了下,没成想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候还会被沈哲数落,但还想再说点什么时电话已经被中断。
他急的不行,转手拨通纪黎的手机,结果持续打了三次还没接通。沈岳南上了年纪不好惊动,几番犹豫,最后只好告诉沈谦晔如今的情况。
不过宋确没想到跟着沈谦晔一起的除了赵方濡外还有沈昱宁。
三人神色慌乱,各自沉默着站在走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