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上海最忠实的伪装。它用深沉的墨色,掩盖了罪恶,也藏匿了阴谋。
位于法租界西侧的张公馆,今晚却与这份静谧格格不入。公馆是一座三层的西式洋楼,带着一个阔气的花园,是青帮堂主张啸林用染血的银元堆砌起来的权势象征。此刻,这座象征着权势的建筑,却像一只被无形蛛网缠住的飞蛾,每一个出口,每一扇窗户,都被黑暗中潜伏的眼睛死死盯住。
距离公馆五百米外的一栋钟楼顶层,藤原贤二举着一副蔡司军用望远镜,嘴角挂着一丝猎人般的,冷酷而自信的微笑。江风吹动他笔挺的军服衣角,却吹不散他眼中的那份炽热。
他的罗网,己经布下。
以张公馆为中心,三道包围圈,层层收紧。最内层,是他从梅机关带来的,三十名行动组的精锐,他们装备着最精良的德制武器,负责突击和抓捕。中间一层,是日本宪兵队的一个中队,他们封锁了所有通往公馆的街道,任务是阻止任何可能的援军。最外层,则是他从76号“借”来的人马,由一个对他唯命是从的队长带领,负责制造混乱和清扫外围。
三层罗网,水泄不通。
“少佐阁下,一切准备就绪。”身后的副官低声报告。
藤原贤二放下望远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公馆。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这个‘幽灵’,很聪明。他懂得利用上海滩最混乱,也最有效的力量——帮派。但他最大的破绽,也正在于此。他太依赖青帮了,以至于将自己的巢穴,都安在了这里。”
他相信,只要掐断张啸林这条线,那个藏在水下的“幽灵”,就必然会露出马脚。他甚至己经想好了审讯张啸林的一百种方法,他有绝对的信心,能从这个黑帮头子的嘴里,撬出关于“幽灵”的一切。
而在他眼中那个即将被碾碎的猎物,张啸林,对此却毫不知情。
公馆的大厅里,悠扬的爵士乐从留声机里传出。张啸林穿着一身真丝睡袍,端着一杯红酒,正与几个心腹手下,商议着如何吞并城南另一个帮派的地盘。
自从上次被那位神秘的“张先生”从鬼门关前救回来,他的生意和势力,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76号的李处长对他青眼有加,法租界的雷诺探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为这是自己时来运转,命格高贵,却不知自己早己是别人棋盘上,一颗用来吸引火力的棋子。
“等拿下了城南,我们义安堂,在这上海滩,就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张啸林得意地晃着酒杯,脸上的横肉,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他的生命,连同他的野心,都只剩下最后不到一个小时。
……
城市的另一端,那栋安静的豪宅书房里。
陈默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上海军事地图前。他的视网膜上,那片幽蓝色的系统界面,正以一种上帝般的视角,清晰地呈现着张公馆周围的一切。
每一个狙击手的位置,每一队巡逻兵的路线,甚至连藤原贤二本人所在的钟楼坐标,都被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那个由上百个红色光点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丝毫想要提醒张啸林的意思。
这个“替身”的价值,就在于被牺牲。一场盛大的,足以吸引全上海目光的死亡,才能为他真正的计划,提供最完美的掩护。
冷月站在他的身后,身上己经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衣,将她那充满爆发力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她看着地图上那片死亡之地,又看了看陈默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侧脸,心中明白,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藤原贤二在东边唱戏,我们就去西边拿东西。”陈默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是冰冷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他伸出手,在地图的另一个角落,画了一个圈。
“他的注意力都在张公馆,那里,是全上海最危险的地方。”陈默顿了顿,指尖落在了自己画的那个圈上,语气陡然变得锐利,“所以,这里,就是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
冷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